远徵毒发两日后,墨南潇竭尽半生所学,也只能暂时稳住那肆虐的毒性。下蛊之人却如铁石心肠,咬定不放,执意索要墨家药典!墨战英双拳紧握,恨不能当场将那人碎尸万段,可眼下远徵的毒性发作得愈发频繁,每一次都疼得昏死过去。纵使他有铁一般的性子,此刻也不禁眼眶湿润,泪水悄然滑落。小念琛看着祖父与父亲无助又愤怒的身影,那颗倔强的心终于还是软了下来。
“爹爹,若此刻真有墨家药典,您给还是不给?”
念琛等待着父亲的答话,同时,也是和宫尚角最后一个赌约
宫门为重!
就为了后山那枚令牌,那个绝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竟牺牲了无数门人弟子,甚至是执刃!那令牌背后所开启的机关,封印着百年前宫氏先祖发现的地龙根脉——炙热翻涌的火山岩浆!其一旦释放,不必说与敌人同归于尽,更能在瞬间将旧尘山谷化为一片火海。它的威力,远非寻常火药可比。而岩浆冷却之后,所凝结的无数珍稀矿物,更是用途无穷。而那封印的所在,早已被悄然绘制在每位执刃的背脊之上,令牌,正是开启这一切的唯一法门!
令牌几乎是整个宫门的命脉所在!
墨家药典,这部传承了三百年的瑰宝,凝聚着十几代墨家人的心血与智慧。他们跋山涉水、历经艰险,拓展见闻,将毕生所学融入其中。这部传世之作不仅记载了医术、病症解析、药材典籍,还囊括了珍贵的医方与诡秘的毒方。多年来,墨家十八游侠行走江湖,既以悬壶济世闻名,又因毒术令人闻风丧胆。这一本药典,犹如墨家的灵魂,一旦拱手他人,云梦泽墨家便如同自断双臂,根基撼动!
墨家药典同样是云梦泽的脉门!
念琛凝视着宫尚角,缓缓问道:“若以令牌换取解药,你会如何选择?”宫尚角闻言,神色微滞,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那无声的答案仿佛早已刻在眼前,沉重而明晰。念琛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祖父与父亲的最终回应。若云梦泽选择了远徵,那么宫尚角将永生不得踏入这片土地,亦不能再以任何理由纠缠过往。届时,远徵将归于云梦泽,与家人团聚,开启一段全新的生活。
墨战英握着远徵的手,兄弟俩再无芥蒂,彼此凝视,答应远徵的他做到了,宫尚角拿了血魄性命无忧。这一刻,远徵没有看任何人,他分的清!
“哥不逼你了!远徵!”目光转向宫尚角,那双眼中恨意翻涌,却在顷刻间化作泪光点点。“我这辈子……都恨你!恨你辜负了墨家几代人的重托!祖父将他交到你手中,我爹也因你当年的一句承诺才没有带他离开!而我呢?一次次警告,却又一次次退让成全,可如今,你竟把他害成了什么样子?!”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夹杂着痛楚与不甘。
是羞愧难当
是有负所托
宫尚角跪下了墨南潇身下,他真的没做到!
“远徵一再离不开你!所以我才没强行将他留在云梦泽!否则,你真以为我做不到吗?!念琛他……是,我这孽障也不替他辩解,他心狠手辣、机关算尽!小小年纪竟敢杀生害命!但有一点,他不过是想让远徵与我们一家团聚。你扪心自问,跟着你真的就是好归宿吗?!可你不但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变本加厉地报复!你动手时可曾想过,念琛是远徵的亲侄子,墨家更是他的母族!你又将他置于何地?”
……
“但有一点,我们并无二致,那便是对待远徵的态度!兄弟姐妹们并未因往昔的纠葛而袖手旁观,我天玑宫的人亦是如此。接到远徵的诀别书后,繁星昼夜兼程赶至;烁月即便身负重伤,依旧不曾退缩。他们二人可是庭风的亲弟弟!你将念琛毁了,他们对你怀恨至深,可你扪心自问,宫家有难时,他们是否竭尽全力?他们将你挖出,虽未施救,却也未曾加害!只因远徵视你如命,而他,乃是我的弟弟,也是祖父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战英缓缓起身,神情中透出一抹决然。“为了远徵,我不恨了!我是他哥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可目光落在小念琛身上时,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片刻挣扎后,他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声,“你就当爹爹对不住你!为了你小叔叔,别恨了。还有庭风,成吗?”这一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倔强。
小少爷怔怔地看着父亲,那张向来嘴硬、从不肯低头的面容此刻竟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他的心中满是诧异:这真的是自己的爹爹吗?“爹,”他忍不住追问,“您还未说,若真有墨家药典,您给吗?!”
……
“我给!”墨南潇和墨战英父子俩异口同声,墨家人全部点头示意,他们换!
战英哥哥的身影在这一刻显得格外高大,温暖如春日的阳光。“远徵,咱们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教的——家可破,人却不可亡!有人才有家!你活着,我活着,这个家就还在!墨庭风不过是个家生子,祖父却将并蒂莲交予他,那是家主独有的荣耀!你二姐那一夜,大雪纷飞,她走断了脚也要背你回来;她背弃的可是整个夫家啊!所以,药典再珍贵,又怎能与你相比?”
念琛脸上释然的笑,他看向宫尚角,那握紧的双拳,终于垂了下去!他败了!败得彻底……
……
夜色如墨,念琛裹紧斗篷,孤身踏入那暗潮涌动的会场。为首的掌教与他颇有渊源,但此刻却因碎心红之毒折磨得形同枯槁,气息奄奄。念琛目光沉静,步伐稳健地落座,声音低沉而笃定:“墨家药典,我会默写。”他是墨家医药一脉的天纵奇才,年少时便执掌一宫,精通药理,倒背如流也并非什么稀奇之事。他微微抬眼,看向掌教,语气如刀锋般冷冽却不失分寸:“墨家重诺,你给我解药,我便将药典默写与你。”
三天的时间,念琛几乎未曾合眼,将鸩毒篇的每一个细节都详尽地记录下来。当对方得知碎心红根本无药可解,而那传说中的血魄,竟需要先前的那朵凤尾冰莲才能炼制时,顿时怒火中烧,几乎到了七窍生烟的地步!
“只有毒方,却没有解药?”那人略显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念琛却嘴角微扬,故意从怀中抽出一沓纸,语气轻描淡写却带着几分深意:“你若真想要,也并非不可商量。用你们蛊毒的方子做个交易,如何?这样一来,双方既可互通有无,拓展见闻,又何必再针锋相对、徒增仇怨?”他的话语宛若投石入水,平静中暗藏波澜,令人无法轻易忽视其中的诱惑与试探。
你说了算?
墨家重诺!而且,我是少主墨离!
可以!
桌案上摆了四本典籍,看来也是手抄本,他们二人立下蛊誓,书籍为真,双方互换不得再为敌!
本以为可以就此的手,但对方没有那么容易答应,“墨公子,为了保证典籍为真,我们必须考量一下”
随机抽取三个药方,念琛试药,若解药为真,则绝无二心!
念琛忍着一身的伤病答应!
前两种还好说,最多疼一点,偏偏第三种——摄魂!
那毒会诱发他体内寒毒,就算服了解药,他也行将就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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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五天的墨念琛,脚步沉重的回到了宫门,将怀中包袱给了父亲,手中颤巍巍递过一个小盒子“小叔叔解药,我拿来了!”
远徵途中所中的,乃是滕阳蛊。此蛊阴阳双生,解蛊之法极为苛刻。需另一人种下阴蛊,而后二人各自割破掌心,以鲜血为引,一手紧握传递内力,另一手置于水中,将蛊毒随血脉引出。待蛊毒融合而出水的刹那,必须以刀剑刺破血线。动作稍早,蛊毒便会逆流回体内,届时二人必死无疑;稍晚,则蛊毒会迅速扩散至十丈之内,殃及所有人!而这一切,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施术者与中蛊者之间,必须是血亲!唯有血脉相连,蛊毒方能感应共鸣,否则一切皆为空谈。
解法获救和身亡是五五开!
远徵有至亲,但都是娃娃!
宫尚角愿意生死相随,但,角宫和徵宫已经出了五代!
聘远和雨心!
小念琛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力再救远徵,战英先前给远徵渡血身体损耗极大,如果再渡血引毒,一身武功将全废……
战英看了看屋内众人,选定了烁月出刀,又告知所有人,若二人身死,墨家永远不能为难宫家。一来他们的孩子太小,二来,宫睿角是十八游侠认了主的!
一切准备就绪,战英抱了抱远徵,见他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一次,战英哥哥的嘴不毒了,他摸了摸弟弟的脸“难道,你要你雨心姐姐冒险么?若出了事,你对得住她夫家?”
别怕!
这道生死关,哥哥陪你跨过!到了阴司黄泉路,咱们拉着手,哥陪你走!咱们不是共赴阎罗殿,是一同去找母亲团圆,告诉她,这辈子,疼你、护你,错了拉你,伤了救你,哥都做到了!来世,我们还要这一个母亲,哥哥从出生开始就陪你、疼你!
当年,没有带你回云梦泽,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