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琛回到云梦泽,战英对宫门宣战之事传遍了江湖。
庭风爹爹在听闻少爷出事后,悄然潜回天玑宫,找到了繁星。然而,那残酷的真相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狠狠压在他的心头,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就在那一刻,他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苟活的念头也被彻底碾碎。
倘若当初他没有因私心而隐瞒事实,将一切公之于众,或许绿拂不会落得如此结局,庭风、战英和念琛也不会相继陷入这场无尽的深渊。一步错,步步错,犹如滚雪球般,所有的罪孽与仇恨终于累积到了顶点。宫家再也无法容忍,将念琛拖入了这片泥泞的黑暗之中,再难抽身。
在不知如何面对,终于,在庄内选择了自绝,由于庄子上少有人走动,以至于离世十几天才被发现!当时庭风因为有两个孩子,为保平安没有告诉他,身为人子不能送葬……
“聘远,你为了远徵……你菩萨心肠,可念琛要怎么办?!我和他就不值得你考虑么?!”
其实,战英都明白,可事到如今就像绿拂说的,远徵少不得他!真让他死了图一时痛快,远徵那个不值钱的就算不殉了他,还能回云梦泽吗?
“墨聘远,十七岁那年我踏入天玑宫,二十一岁时与你共赴岭南。你跌落悬崖之际,是我不顾一切找了整整四天,拖着奄奄一息的你,满身鲜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你从鬼门关拉回崖顶!十年前,墨家庄地动山摇,莲池塌陷,毒气弥漫中,也是我舍命相救!那时,你亲口许诺,我们是一辈子的兄弟……后来,念琛的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换作旁人,你定会拔刀相向绝不妥协,可最终,你却成全了我们。你嘴上倔强,可最重情义。你放不下远徵,我懂这份牵挂,因为我也有弟弟。难道念琛就不是你的骨肉吗?当年,我将他抱回来的时候,恨不得与他一起死!!!”
“若不是——”战英话没说完,被庭风直接打断,几乎是声嘶力竭般——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候有了孩子,念琛和我恐怕早已葬身在杭州了!”
多年来,庭风从不曾顶撞战英,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曾,今日,他根本抑制不住,他也是人啊!!
战英沉默了,两相矛盾几乎把他撕裂!念琛是他的独子,当初看到孩子浑身是伤,几乎未曾迟疑便动了屠尽宫家满门的念头!然而,娘亲近乎跪倒在他的面前,恳求他别犯下屠戮母族这般天理难容的罪行。而远徵……这个让他一次次失望的人,总在指责旁人无能,他自己呢?口口声声说要一刀两断,可在收到远徵那封诀别书时,脑海中浮现的唯一念头却是——无论如何,要把他带回家!
庭风也要他二者择其一!
远徵还是念琛?
“我知道,无论怎么选,总会有人怨恨我。可若是换作你呢?只有一条活路,你选我和念琛,你会怎么选?”他声音低沉,像是被逼入绝境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叹息。然而,话音未落,墨庭风已毫不犹豫地抬起头,目光倔强而坚定,“我选念琛!这辈子,我认定了他,就永远选他!”那话语铿锵决然,没有一丝迟疑。
墨庭风的爱,从来都是这样,比谁都坚定!
“那你究竟要我如何抉择?宫尚角若死,远徵的局势又该如何收拾?你和念琛追求的公道,难道我不想要吗?!宫家可是我的母族啊……我娘亲如今几乎哭瞎了双眼,你让我怎样面对这一切?!你对念琛的爱是真,难道我就是假的?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墨聘远这辈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真到了生死关头,我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一边是亲弟弟逼我抉择,一边是生我养我的娘亲让我选择,甚至连我亲生的儿子也要求我做出取舍,你……究竟要我怎么办?!”
俩人几乎红了眼,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廊下的念琛披着氅衣静静看了许久,父子对视,儿子长大了好多,这一次他没有哭,默默转身离去,烁月扶着几乎走不稳的少爷,拿不出半句话安慰。
爹爹无奈,但何其有幸,他还有个庭风!
战英刚想去追,奈何庭风骤然倒地不起,殷红的血在雪地里格外刺目,只叫他迅速捂住战英的嘴,眉头紧皱得摇了摇头,待念琛走的远了,喉中的血喷了战英一脸,这真是……要了命了!
噬心蛊!
医馆内,墨战英取下最后一根针,当年为了念琛不得已种下噬心蛊,如今,念琛的蛊毒已解,庭风却没有退路可言!时也命也……这难道,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么?!想到念琛已经时日无多,一旦不测,庭风该如何?远徵是他亲弟弟,可十八游侠也是同生共死的手足情谊,墨战英不是神仙,美梦难真月难全!
……
远徵床前
看着战英哥哥红透的眼,他明白了!
“远徵,原谅我自私一回!念琛他,实在是挨不住了!当年为了救你一命,身子就已经垮了,又因为杭州那件事……身心俱损,我,不想再委屈他了!你如果觉得我不念兄弟之情,可以恨我,这一次,为了儿子,我必须——见死、不救!”说完,将信放在远徵枕边,“这是小冉给你的信,他要我告诉你,这辈子嫁你、爱你,她不曾后悔过!无论你选什么都是对的……”
泪伴着冷风打在远徵脸上、心上,战英哥哥想再抱抱他,终于握紧了拳头站了起来“我是你们两个人的哥哥,谁受伤我都会疼,可我真的……我问你,难道我和小冉对你不好吗?宫尚角给了你什么让你……我真的,真的……”
“战英哥哥!”远徵几乎爬着拉住他的衣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七岁那年,我一定跟你走!”
许是最后一次,他跪在床上深深拜了下去“让我陪他最后一程,他没有多久了!等一切结束,我会活着到云梦泽,向岳父、舅舅、姑姑和你,亲自谢罪,至于小冉,我……我可能太无耻了!”
战英没有回头,他的妹妹轮不到宫远徵挑三拣四,亲弟弟也不行!
碗里锅里都要!还真的是有样学样!又当又立!!!
……
角宫内,昏暗的烛火下,闪进一个身影,这次,他可是轻车熟路——墨念琛!
宫尚角中毒已深,几乎行将就木!双眼无神,躺在床上略微侧目,真想爬起来,捡起他仅有的尊严,可惜,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对方没有客气,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月光下映着他如鬼魅的笑!
看来,大限将至了!也好,远徵的救了,两个孩子也被带走远离是非,其他的,真的没有余力再去想。
“小墨公子,是来取我性命么?”开门见山,把少爷整不会了。
也罢,不用绕弯子!
念琛掏出一个锦盒放于案上,指尖轻巧的敲击桌面“角公子,咱们也不是头一回做生意,一回生二回熟,不如,今日再立个城下之盟如何?”
难以想象眼前的墨念琛是何等嘴脸,那个平日里撒娇耍赖哭鼻子的小少爷,今日提着旁人性命,谈什么盟约?但宫尚角早就领教过,这才是真正的他!“你要什么?!”
果然,都是千年狐狸!小念琛自顾自倒了杯茶,悠然自得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他算计着,是所有人的心!“这是血魄,我做主,给你!服下以后毒立刻就解,绝无后患!而且,宫门遭受重创,一时半会难以维系,不论是自身还是江湖都需要太多太多,时间、金钱,我也可以都给你,玉衡门主是繁星叔叔,开阳门主也是我叔叔,这两位不用我多说吧?至于你需要的,人也好钱也好,安阳王有的是!”
这,又是一场血淋淋的交易!当年为了远徵,为了宫门,他毁了亲生骨肉、伤透了远徵的心,如今,还要如何?“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你,要什么?!”
“爽快!不愧是宫二先生!”念琛轻拍两下巴掌,单手托腮,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给你解药,助你重振宫门,但小叔叔必须跟我们回家团聚。至于你,天下之大任你挑,唯独云梦泽,此生再不准踏入半步!若还敢纠缠不清,就别怪我出手——灭了你们满门!”
语气微微一顿,眼中寒芒更盛,“你的一双儿女虽已归附我绿拂姑姑名下,可要让他们‘归西’,不过是举手之劳。还有你那个另一个儿子,算算年岁也到了能做事的时候。不如……”念琛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也学你的法子,送他进勾栏院当个小倌,如何?”
你不如要我死!
“我偏不!”故意挑逗,手中把玩着棋子“想死?那么舒服,你配么?”
宫尚角死死抓着床板,吃力的支着身子勉强坐起,终于,他冷笑着死了心“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可,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地方有这种肮脏手段,我以为,趁你毒发找个娼妓,让你名誉扫地和墨庭风永远隔着这层误会,我真的没想到——”
“不用!我压根儿,就没有!”
哈哈哈哈哈
小念琛笑得肚子疼,一步一癫“我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那天被你关在地牢,你那个侍卫替我疗伤,却阴差阳错触动了我体内的毒,以至于我毫无反抗之力被扔进烟花地,可是你忘了,小爷我可是敢和阎王爷打算盘的主!我会没法子脱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