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为了谁？

宫远徵能感觉到，门外的人没有走！

绿拂与远徵彼此对视，无声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转。她的眼神中藏着太多他未曾察觉的秘密——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张口欲言，是质问还是责怪？可喉间却似被无形的手掐住，只挤出一句沙哑而破碎的低语：“不觉得累吗？”

终于，远徵抬手擦去眼角那温热又苦涩的泪，失神地望向她，“为什么？为什么都不说？”他的声音颤抖，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痛楚。

绿拂却冷笑了一声，猛然挣脱他拉住自己的手，“收起你的百转千回，刻骨铭心吧！”她用力推开他的胳膊，仿佛触碰到什么令她作呕的东西。下一瞬，她的神情变得如释重负，却又带着深深的疲惫。“为什么？徵公子，告诉你又有何用？难道要我们看着您再次拿出那副不值钱的模样，跟他破镜重圆？让我们再目睹一次您抛妻弃子的闹剧？还是……”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冰冷，“重现云梦泽的旧事，那断去骨肉亲情的药您再配上一碗，还给他灌上一回？一次不够，再来两次？三次？！这样的悲剧，你还要让多少人陪葬？！”

话音落下，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两人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

“你费尽心力，拼了命也要让他爱你、宠你，他终究是给了。爱意交付，身心相许，可到头来呢？霜华居那场变故，痛得你连灵魂都在颤抖，于是决意重头开始。两百盏河灯漂浮眼前时，你对着漪若说出那些话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就是因为你的犹豫不决，你的举棋不定，才生生将她推向了深渊！倘若你在大婚之后便坚定了心意，这一切又怎会如此？”绿拂的话语如同利刃，一道道划开旧日伤疤，血肉宛然。

师父取来了出云重莲，向宫家恳求成全。一切都说好了的，要携手同行的啊……有了念徵后，却又在无奈中选择了逃避。正是他的不作为、懦弱与推诿，才酿成了那无法挽回的局面。狠下心来到杭州，明明约定过是一辈子的承诺！又犯了那个反复折磨的老毛病……哪怕明知道选择这条路会有多么愧对漪若，依旧忍不住迈向其中。老天爷给了重来的机会，却再次看错了方向，如同困兽般深陷泥沼，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沉重而痛苦。

“不错，是我活该。可那个女儿……”他怔怔出神，思绪被拉回到那个痛彻心扉的夜晚。他们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而刚才出现的那个女孩，眉眼之间与他如此相像，绝不可能是巧合。难道真的是那诀别之夜留下的遗珠？他猛地捂住嘴巴，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这样能阻止脑海中翻涌的猜测。“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们……” 绿拂却再也按捺不住，狠狠一掌将他推得踉跄后退。她张开嘴，满腔怒火梗在喉间，舌头转了无数圈，最终却连一个字都骂不出来。愤怒与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她脸色铁青。最后，她只能用力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宣泄着内心压抑已久的烦躁与不甘。

“宫远徵！你何曾对得起我姑姑半分？！”念琛猛然挣脱庭风的束缚，几步跨到宫远徵面前，手中酒壶高高扬起，液体随之倾泻而出，尽数泼洒在对方脸上。 “墨家家规，明明白白写在婚书之上——一心一意，永不离弃！”

念琛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恨不能拔刀刺向宫远徵，“你从前与他纠缠成什么样，我懒得追究，也不屑过问！但方才那小女孩不过两岁有余，而在此之前……”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那个孩子，是姑姑嫁入徵宫前一日，被我亲手毁去的！”

这一刻，念琛再无往日的撒娇软糯模样，取而代之的是锋芒毕露的凌厉。他的脸庞褪尽少年的稚嫩，双目如燃着熊熊烈火，直视宫远徵，指尖一下下狠狠戳在他的胸口：“这个女儿，只可能是后来……是你背着我姑姑，与他藕断丝连、暗通款曲所生！宫远徵，你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一面接受了小冉的深情厚谊，一面又回过头去跟宫尚角有了孩子！荒唐、无耻！这样的字眼儿竟也用来形容他自己！

渐渐意识到念琛所说的话，从愧疚到失神再到愤怒汹涌湍急，几乎抓狂的双手攥紧念琛衣领“你说？那个孩子是你——”

“是我！”念琛可不会给他半分面子，手腕轻转，幻羽刃已划破长空。远徵猝不及防之下，鲜血瞬间涌出。然而他却咬牙不松手，仿佛哪怕再多的伤痛也无法动摇他执意追问的决心。可惜，念琛又怎是他能够轻易撼动的存在？墨庭风并未下死手，仅在背后以指尖灵巧地点中他的穴道。随之而来的，是一记毫不留情的甩开，伴随着一抹深深的嫌弃，将远徵丢在一旁，似是在宣告：你，还不配。

动他的小少爷！

远徵不通点穴之术，只能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身后的 小冉 显然被他的模样气得不轻，却也保持着沉默，毫无动静。远徵的舌头仿佛打了结，干涩难言，就这样尴尬地被晾着。突然间，门发出一声轻响， 宫尚角 身披一身寒意踏入院落。小冉刚想唤出那一声“哥”，却被宫尚角迅捷的动作打断——他几步跨到心心念念之人面前，一把按住远徵伤口试图止血，青筋暴起，怒喝道：“给我放开他！”

这话……

哼！

“宫尚角，你跟谁说话呢？！”墨庭风气场全开把念琛挡在身后，轻轻侧脸耳语“当初我受了伤失了武功，不信你也护不住你，如今再不留半分遗憾！”说完，手握着随身短刀，因为到绿拂家聚会不便没有将霁雪带在身上。他脸上看不出阴晴，对付宫尚角他的‘念离’足够了，(嗯哏…… 大家没看错，庭风的短刀就叫念离，他家小少爷那不常带在身边的长刃，叫做慕风。直戳戳的狗粮吃的)“宫尚角你听好了，当年不管发生过什么，念琛你们都动不得！”

望着受伤却动弹不得的弟弟，宫尚角胸中的怒火早已烧尽了理智。眼看着两方剑拔弩张，几乎就要在大打出手，苏绿拂却猛然一喝，叉腰瞪眼道：“要打！给我滚出去打！这里是老子家——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这一嗓子虽粗犷，却意外地让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动。毕竟，此处还有其他人，孩子们也都在场。

小冉心头酸楚难抑，鼻尖发涩，却强忍着泪水走上前，为远徵解开了穴道。远徵甫一恢复行动能力，便立即挣脱束缚，但他并未立刻向墨家人发作，而是目光如刀般直逼某人，声音低沉而压抑：“当年……逼得你走那一步的，是他？”

宫尚角垂下眼睛，终究没有将心底的话吐露出来。他太了解远徵那倔强的性格，若是此刻全盘托出真相，墨家与宫家的决裂倒还在其次，可小冉呢？那个善良又温柔的小冉该怎么办？更何况，念琛当年的诺言已然兑现，如今看着安好如初的弟弟，他的心中满是庆幸与不忍。

罢了，还是不说为好。

“远徵，过去了！”他曾以为，能听到对方的消息便已足够，可如今真人站在眼前，又如何能按捺住这份复杂的情绪？手微微抬起，欲要轻拍远徵的肩膀，却不料对方瞬间警觉地躲开，眼中盛满了深深的恨意。“过去了？！你倒是说得容易，可那——”

“宫远徵，你给我收一收！”苏绿拂终于忍无可忍，开口喝止。她扬起手，却迟迟未落下，不是心软，而是小冉眼疾手快，一记手刀拦住了她。这一击虽未使上全力，却也让绿拂手腕生疼。可即便吃痛，她的声音依旧锋利如刃，“你倒是演得一手好戏！当初那对双胞胎还未出世，你就那般决绝，连一句解释都不听，就强行灌下那碗药……若非战英公子医术通神，如今怕已是尸骨无存。你现在在这里说什么父子连心？当年你下毒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提这四个字？”

真恶心！

远徵眼中有泪，却不反驳，目光所及之处在于哥哥，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辈，骂就骂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墨念琛要挟你了？你说！看着我说！”

我——

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还是为了我好？！”远徵瞬间爆发，回想一下，他哭着求他！躺在他怀里求他！！！

就在庭风心中波澜未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了这片凝重的气氛。墨繁星喘着气冲到庭风面前，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哥，家里出事了！”迅速递上一张赤色纸条，上面空无一字，唯有墨家独有的凤尾冰莲图案静静烙印其上。念琛下意识伸手抢过那张纸条，指尖触及冰凉的纹路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血色信笺是墨家最紧急的传书方式，而空白的内容则预示着一种极致的危机——人虽尚存，但时间已所剩无几。凤尾冰莲是家主独有象征。如今，身为第十代家主的是墨子冉的父亲，可他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

念琛的手微微颤抖，眼神闪过一丝丝冰凉——

老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