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值得

夫妇二人携手回到徵宫，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他们向众人宣布第一次试炼圆满完成的消息，那声音里满是自豪与欣慰。小冉这些时日跟着一起历经磨难，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回到徵宫后，便只知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力的布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好累呀。休息了两天，才算是缓过这股劲儿来。

墨家的人也在此时准备告辞。惊宇的手伤势不轻，需要尽快返回云梦泽医治，那里有更专业的医者和更适合疗伤的环境。而小念琛跟庭风呢，他们俩就像一对无拘无束的飞鸟，也不打算过多停留，只说要继续过他们没羞没臊、自在惬意的日子去了。

远徵有些善意提醒，庭风腰身已经很显了，你俩要么就是回云梦泽，要么去投奔你家姑姑去吧……的确，再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这快五个月的身子！战英嫌弃他俩，云梦泽没脸回去了，所以，换他养身子了——

远徵结束了十几天的忙碌，徵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温馨的时光。小冉轻柔而耐心地给行徵喂饭，看着行徵一点点长大，心中满是欣慰。如今，行徵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情徵也学会了爬。前些日子，行徵突然清晰地叫了一声“娘”，那声音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远徵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让他不禁一阵失神，这美好的一幕仿若梦境一般，久久沉浸其中，难以相信这是真实的场景。

念琛听着对方略显纠结的话语，原本白皙的小脸慢慢蒙上了一层阴霾。“年底咱们一起回云梦泽吧。哎呀，只是不知……是该叫我叔叔呢？还是喊小冉奶奶……”这番话如同一阵乱麻，让念琛愈发难受。但他努力压抑住心底的不悦，轻轻咳嗽一声，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自然是要喊你爷爷！辈分可是跟着我走的。”他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就是别人。

当那句话突然抛出，远徵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小冉却从容得很，她单手指尖轻轻抵着太阳穴，侧着脸，那脸上带着春风拂面般的笑意，这般姿态，怕是任谁都难以招架啊。“既然随了你的辈分，那庭风以后见了我，就依着辈分叫我姑姑吧，我可受得起！”这声音轻巧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远徵先是一愣，随后像是被什么有趣的事触动了笑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俩以后的辈分怎么弄啊？”这话里满是打趣的味道。

……

庭风温言安抚着小少爷那微微颤抖的手，“成婚时已言明，我虽为赘婿，却只能随念琛的辈分而行，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牵连我的全家一同降了辈分。所以，各自论各自的辈分是最合适的。他如今管我姐姐叫姑姑，我暂且没有更改称呼。然而，倘若五姑娘执意依照家规行事，这倒也不是不可，不过还得遵从‘以夫为纲’的原则。毕竟念琛已经在徵宫宗谱上落了名，所以他应该称呼您为婶婶。还有，所有出嫁的女儿不管嫁给了谁，在内门本家之人面前，都统一称作夫人。”

厉害！不愧是执法长老的儿子，家法背得如此熟练。看来，方才他是被触怒得不轻，却忘了墨家一向护短这一点。你放心，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狠的话，这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你还真不愧是天枢宫出身，家法倒是记得清楚，可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远徵可是天玑宫录入宗谱的贵公子，你跟他论本家身份？你好大的狗胆！且不说他身为外姓表少爷本就高人一等，单凭他娶了我这一条，就贵不可言！数百年来，墨家的贵婿也从未失了尊贵身份，哪怕是落魄到当街要饭，回到云梦泽寻求庇护，身份也依旧胜过内门公子，谁人也不得怠慢！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生子，和谁比大小呢？竟还敢顶撞我？莫不是想造反不成，还是以为我心地纯善，舍不得拿鞭子抽你？”小冉面无表情，目光凌厉，庭风顿时觉得膝盖发软…

小念琛被吓得连忙跪地，头低得不能再低，这五姑姑可是绝对招惹不起的人物啊！庭风也深知此次玩笑开大了，念琛必然也会受到牵连，急忙跪下伏地。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较大，怀中的小家伙给了他重重一击，那疼痛瞬间让他难以支撑，可又害怕伤到孩子，便下意识地侧身倒下，恰好被念琛接了满怀——

庭风叔叔！

安置好墨庭风后，远徵又轻声细语地哄着哭鼻子的小念琛，一番忙碌下来，他确实感到有些疲惫了。这时，绯霜上前接过照顾的差事。据说，绯霜一家三代都与杏林馆有着不解之缘，祖父、父亲乃至她自己，都在那里尽心尽力地伺候，因此她的医术十分精湛。也正因如此，才有了随夫人嫁入徵宫的说法（其实这只是墨战英找的一个蹩脚借口罢了）。远徵望着绯霜娴熟的动作，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同时也对这背后的故事暗暗感叹。

回到屋里，见小冉正于暖榻上煮茶，那袅袅升腾的茶香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不由自主地引起了兴趣，便缓缓坐了下来。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为何当初二姐前来，打伤庭风之后，念琛竟敢公然顶撞，甚至动用刑罚；而今日面对同样的情形，却只有伏低做小的份呢？”小冉布好茶，轻抿了一口，浅浅一笑，“这便是因为等级分明啊！你大概不清楚其中的门道，念琛能惩罚二姐，是因为他的身份尊贵无比，身为天玑宫少主，而二姐虽为十八游侠之一，说到底也只是个二姑娘，地位远不及一宫之主。”

在墨家，家规犹如铁律般森严，不论年纪长幼、辈分高低，皆以尊位为准绳。哪怕少主年仅垂髫，亦需遵循此道；纵然是远徵姨母、墨战英亲姑姑这等比念琛高两辈的墨家贵女归来，见着一宫之主念琛，也断不可越矩而行，滥用私刑！一宫之主，身为仅次于家主的存在，其地位超然，岂是他人能够轻易僭越、肆意处置的……然而，若面对的是同等位分之人，情形便迥然不同了！

“同样尊位，可就要论辈分和年纪了。你莫要忘了，我可是瑶光门主，四门三宫并驾齐驱、地位等同。念琛在我面前，那得规规矩矩的，按辈分来说，我可是他的姑姑；论身份，我是掌管一门的门主，而他不过是个少主罢了。所以呀，念琛敢与二姐顶撞，却断然不敢在我这儿放肆！”

豁然开朗的远徵不由得鼓掌，妙啊！“这小念琛在你这儿这辈子没法翻身了？”小冉轻轻推了他让他别得意“也不是全无可能，除非，他做家主！”呵呵呵呵…那，慢慢等吧！

“小冉，你能不能不要生气。我……如果角宫的朗角还在，我们两家也没有退婚，那该是……”远徵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犹豫与忐忑，他不好意思开口却又实在不甘心就此作罢。

小冉垂下眼皮，沉默片刻后幽幽说道：“你终究还是问了。也好，免得这件事让你胡思乱想，老觉得占了人家什么似的。”她的话语里有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释然，仿佛这一问一答之间，隐藏着许多无法轻易诉说的故事。

她轻轻来到远徵身边，用怀抱传递着温暖与慰藉。片刻之后，她在远徵眉间落下一吻，柔声道：“你还记得当初的婚约吗？瑶光的女儿中择一人与角宫相配，而天枢、天玑、瑶光三地，斟酌为你挑选一位良缘。但你何曾是平凡之人？作为墨家贵女所生的表少爷，你的身份尊贵无比。相比之下，宫尚角不过是内门的一个普通亲戚罢了。在你父亲去世后，墨家倾尽全力为贵婿报仇雪恨；伯父也曾有意接你回母族庇护。你看，同样是失去双亲，墨家对你的重视，与对待宫尚角的态度截然不同啊。”

“在你五岁那年，依照生辰八字批命，得出的结论是‘瑶光二女嫁宫门’。长女子冉——嫁远徵；次女子卿入角宫，当时都以为会与朗角结缘，然而命运弄人，朗角命薄……”小冉的话语如同穿透阴霾的一缕晨光，缓缓照进他那颗一直被黑暗与寒意笼罩的心。“宫远徵，你听好了，这本就是你应得的！母族的关爱、亲人的相助，还有我愿倾尽所有的此生相伴，从前是、现在是、今后更是——它们本该就是你的！只因你是宫远徵，你生来便拥有这一切，这世间除了你，再无他人能担得起这份使命与殊荣！”

激动的手捧着小冉温热的脸——

你原本——是我宫远徵命定之人？

是

你愿意同我一生为伴

我愿意！

因为，我值得？

“你——宫远徵！比谁都值得！从今以后，不许再自卑！你是墨家金尊玉贵的表少爷，是我墨子冉步履坚定、不远千里之外为你而来！我选你！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