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枫

八

如果说正午过于夺目的阳光会把人灼伤，那么此时的赤松枫便是清晨那一抹朝阳，真真正正的存在着，并非虚构的代码和色块，象征着说不尽的璀璨与温柔。只是这温和的缝隙之间，我却敏锐的嗅到一丝违和的气息。眉眼之间，那是与记忆里的她不符的，尖锐的味道。

“xx桑？”一旁的路人甲好心提醒道。我慌忙把自己从震惊的泥沼中拉出。“你今天似乎有点不在状态的感觉。”路人甲耸了耸肩膀揶揄道。“嗯……昨晚没有睡好。可能吧。”“可能？”

我并不理会路人甲的疑惑，清了清方才卡住的嗓子，对着麦克风说道——

“您好，赤松小姐，请您进行一下简单的自我介绍。麻烦说清楚您想成为的超高校级与应聘的理由。感谢您的配合。”

黄头发的姑娘深吸一口气。我紧盯着大屏幕里她的眼神。

“好的……我想成为超高校级的钢琴家。我从小就对钢琴非常感兴趣。黑白琴键弹跳时传达出的信念与力量让我着迷。如果能作为超高校级的钢琴家参加第五十三届自相残杀的话，我将是非常荣幸的。”

又来了。那种浓厚的违和与尖锐感。

“很好……超高校级的钢琴家吗…你为什么会喜欢钢琴呢？仅仅是因为它的信念和力量吗？有没有……为了他人而演奏的想法？”

原著里，枫妹有提到过“想用音乐为大家带来笑容”的想法。

“为了他人……？嗯……这个暂且没有。我只是单纯享受钢琴给我自己的乐趣而已。”赤松枫简单地回答道。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对，我知道了。那份违和感正是来源于她的眼睛。执著，倔强，自我中心……一切特点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尖锐的刀，毫不留情的割开了我的美好幻想。

“好的……我们记录下来了。那么，可以简单说明一下你参加自相残杀的优势吗？这对我们的评审起到一个辅助作用。”

“优势的话……哦，我觉得我的个性……”

应该很适合自相残杀。

“因为我基本上……”

是不相信别人的。

“如果能参加自相残杀的话……”

我有信心能存活到最后。

果然，一切都和游戏里的试镜录像吻合上了。

“好的。你刚才说自己有信心存活到最后是吗？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我们想听听你对自相残杀的理解。”

“好的。我认为，过去的五十二届自相残杀基本上都是一场场信任危机。死者大多都是因为过于信任同伴而被谋害。只有不断怀疑，做好万全的防护，才能将存活的概率拉到最高。而我在生活里很少真正信任他人。我更愿意把事情交给自己而并非别人。光凭这一点，我有信心生存到最后。”

说这话时，她谈吐自如，一看就是对自相残杀有过深入的思考和研究。

忽然。我心念一动。如果让赤松枫的原人格面临现人格的处境，她会怎么选择呢？”

“很好，赤松小姐。那如果你通过了我们的审核，成为了超高校级的钢琴家，这时候如果你被告知只要杀死主谋就可以结束自相残杀，你会冒着杀死无辜者的风险动手，还是和同伴合作，以正常的手段结束游戏？”

“我当然会自己动手。”她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注意到她的神情里多了一种名为冷漠的东西。她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与同伴合作将会面临更多的信任问题。如果我有自己动手的想法，肯定是证明我有充足的把握。既然能选择自己解决，我就不会冒着失败的风险与他人合作。”

看来现人格的塑造不是空穴来风。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间隙，我注意到每个人规定的试镜时间快要接近。我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注意到你在你以前的学校担任班长的职责。可以简单说明一下你在学校的情况吗？”

她愣住了，似乎有些为难。

“简单说明即可，不必太详细的，我们只是了解一下。”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所在的学校环境很糟糕。是那群人的问题…我只是履行我作为班长的职责而已。是他们在背刺我，我做不到信任他们，就这样。”

语毕，她紧咬着嘴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的……那今天的试镜就到这里。请您在家静候佳音，务必以官网的消息为准，感谢您的配合。”

我猜想的没错，枫妹在一所很一般的二三流学校里担任班长职务。优秀的她被老师青睐招来了非议与嫉妒。于是同学的背叛与嘲讽让她如刺猬一般过早地立起了尖锐的刺，蛰伤了周遭的所有事物，无论是善良还是恶意。至此，与她作伴的只有一台黑白的钢琴。周围越是冷漠，她对钢琴的执念就愈发炽热。因为手指的弹跳之间倾泻出的动人乐章只是为她一人奏响，而不是为了她身边冰冷的世界。

赤松枫离开了，我注视着摄像头里她单薄的背影。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是怜悯？是感叹？我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路人甲沉默地操作着操作台，保存了方才的所有录像，一瞬间，审核室里就这般安静的让人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