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失仪

王映雪“这是我们明儿的诗！”

王映雪满脸的笑意，眼眸底满是小人得志的喜悦。

窦世枢“妙极。”

窦世怄看着这行诗句，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

窦世枢“堪称相配。”

窦世怄似是意有所指，眼神看向邬善和窦明之间。

方才邬善的眼神从未离开商姝，把女子间的小动作也都尽收于眼底，心中也是自然知晓是这一行诗究竟是出于谁的手。

但邬善却未直接道明，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窦明带有感激的眼神看向商姝，方才是商姝把自己二人的纸张调换。

看着窦明投来的目光，商姝颔首示意窦明先向屏风那边回话。

窦明“谢过邬公子的提领。”

窦明站起身盈盈一拜，邬善同样站起身作揖以示回礼。

邬善起身隔着屏风自饮一杯，窦世怄又唤来堂上其余几位公子出题，虽然其余的几位公子文采不如邬善这般但好在窦明都能对答如流。

此时王映雪风光无限，颇为满意的眼神看向屏风后乖巧的窦明。

堂上众人的目光皆看向窦明，唯有邬善的目光依然落到商姝的身上。

邬善炙热的眼神始终追随着商姝。

刘学真“听闻商小姐学识过人。”

刘学真喝得酩酊大醉，带着醉意的眼神看向屏风之后。

刘学真“不知可否有机会能见识到商小姐的文采？”

商姝“刘公子抬举了。”

商姝“只是今日是窦家家宴，我岂能夺了窦妹妹的风头。”

尽管商姝再三地推脱，刘学真依然是步步紧逼。

坐在刘学真旁边的邬善握紧酒蛊，刚准备站起身出声帮着商姝解围，只见这屏风之后的那一抹俏丽的身影款款地站起身来。

窦昭和苗安素欲出口，但却被商姝以一个安心的眼神止住。

商姝“只怕我出的题，刘公子会有所答不出。”

温婉的声音传出屏风，少女曼妙的身姿映在屏风之上。

邬善“既然如此…”

还未等刘学真说出口，只见邬善已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邬善“不如商小姐出题，由邬某来作答。”

邬善“如何？”

邬善的声音磁性醇厚，澄净的眼眸里泛着柔和的光芒。

见状王映雪瞪向屏风后的窦明，看着女儿不争不抢的模样有些生气，今日的升迁宴自己本是有意想撮合窦明和这位邬阁老的独孙。

眼下竟是白白的帮他人做了嫁衣。

王映雪顿时气急败坏，但顾及着眼下还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只见商姝从容不迫地提笔蘸墨写下诗句。

邬善“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邬善接过宣纸查看，把宣纸上的题目念出声。

商姝的字迹就如同像自身，字迹犹如蝴蝶的翅膀落在空白的宣纸上，若是仔细观察便就能发现商姝的字迹同邬善的字迹有五分相像。

邬善只是看了一眼，当即便已经想出题目的下联。

邬善“雨徐来，惊开两岸桃花。”

他的神色自信从容，明亮的眼眸似是透过屏风看向少女。

无论商姝写出怎样的题目，邬善总是能轻易答出和上联绝配的下联，而邬善的文采斐然也不由得让窦世怄连连称赞。

他的目光看向商姝新提的诗句——

书似青山常乱叠。

邬善“灯如红豆最相思。”

邬善像是在对对子，又像是对着屏风之后的少女说出这句话。

王映雪“不如换我们昭儿姐来出对子？”

王映雪向身旁的丫鬟使眼色，备着笔墨就往屏风内送去。

赵璋如“我来我来，我学过两句！”

赵璋如瞬间来了劲，提笔蘸墨就写起来。

当写完赵璋如满意地点点头，窦昭阻拦不及纸条便已被扔出屏风外，而旁边的庞昆白见状连忙上前上赶着来接住这张纸条。

庞昆白接住了纸条，当即打开纸条直接念了出来。

庞昆白“黄口小儿北元放牧，看羊看牛看星星。”

只见诸位哄堂大笑，然而庞昆白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庞昆白“我想出来了！”

庞昆白“黑衣老贼夜半偷载，要抱要接要嘴亲！”

男席间的笑声更甚，唯有邬善皱着眉。

女席上的女子皆是面面相觑，神色之间有些颇为不满男席间的谈话，但却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吃着面前的果干。

窦明“污秽之语…”

窦明低垂着眉眼，压低声音忍不住吐槽出声。

窦世枢“胡闹！”

窦世怄接过纸条，当即沉下脸色。

窦世枢“这字迹，是赵家小姐的手笔。”

窦世枢“赵思好歹是两榜进士，你身为他的独女怎能如此的粗鄙荒唐！”

窦世枢“庞公子你倒是对的好。”

窦世枢“不如老夫帮你做个媒，你做赵家的上门女婿得了。”

赵璋如“谁稀罕他做上门女婿！”

庞昆白“是晚辈失言。”

王映雪“他以为是昭姐儿写的，好心解围嘛。”

王映雪故作善解人意，有意无意地指向窦昭。

刘学真“玩笑话而已嘛。”

刘学真“赵小姐的上联不正，这下联自然也是就会跟着歪嘛，而赵小姐的父母远在滇南，无人教养能理解。”

陈士元“常年和商贾之流混迹乡野，这难免疏于诗书。”

他们的话愈发难听，却是浑然不在意。

苗安素的神色越发难堪，只见身旁的赵璋如听得咬牙双手紧攥成拳，听着他们愈发的没有个度的污言秽语，实在是听不下去。

赵璋如“你们放什么狗…”

赵璋如正欲站起身，忽得被身旁的窦昭拉住。

窦昭“若依诸君所言，我也自幼无爹无娘教养。”

窦昭“难道我也是操持贱业混迹乡野吗。”

窦世枢“窦昭！”

窦昭“我还真想出副上联。”

面对窦世怄的呵斥，窦昭却是不以为然。

只见窦昭起身走出折叠的屏风，屏风内的姑娘们纷纷以圆扇遮住面，按理说未出阁的女子见外男得需手持着圆扇半遮住脸面。

窦昭直接走出屏风，王映雪见状连忙上前拉住窦昭。

王映雪“你还尚未出阁，你的团扇呢？”

窦昭神色不以为意，带有嘲讽的眼神直白看向男席。

窦昭“几位公子能堂而皇之议论女子们的婚事，既然他们都如此不怕羞，我还怕什么？”

窦昭“抛头露面，我并不觉得低贱。”

窦世英正要起身阻止，然而窦世枢却拉住他。

窦昭毫不避讳地走至到男席前，随手拿起桌面上刘学真的一把撇扇，当即就提笔蘸墨抬手便在这把撇扇之上落下笔墨的痕迹。

刘学真“此撇扇唯有青楼女子与有才士子可用。”

窦昭“刘学真，刘公子。”

窦昭“我听说你六次科考，六次落榜。”

窦昭“你倒是用着撇扇，怎不见你有一丝的才情？”

刘学真“你！”

窦昭“陈士元，陈公子。”

窦昭“听说你们家买卖赔本，甚至把祖宅都押出去抵债了，现在应该正缺份嫁妆补亏空吧？”

刘学真和陈士元面面相觑，皆是无言以对。

说话间窦昭也已经写完了上联，把写有字的那面扇转向堂中的众人，邬善看着那面撇扇上的字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读出来。

邬善“易得薄情郎，难求无价宝，虚情何苦托锦书。”

窦昭“我看不惯你们这些无才无德趋炎附势之徒。”

窦昭“以为自己识几字就自恃清高，能随意议论贬损女子，把女子的婚嫁当作货架上的物件般评点。”

窦昭“你们不先看看自己什么苍蝇臭虫？”

窦昭丝毫不惯着，不屑的眼神看向堂中的众人。

窦世枢“放肆！”

窦世怄当即拍案，端出长辈的气势吹胡子瞪眼的看向窦昭。

窦世枢“窦昭你竟敢当着外客举止失仪，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体统有没有廉耻心！”

王映雪“四姑娘堂前失仪大放厥词，罚打二十大板！”

王映雪正愁找不到机会，当即立马向下人吩咐着。

商姝“堂前失礼的从不是窦昭。”

眼看着下人欲按住窦昭，商姝随即站起身走出屏风。

商姝走上前用身体挡住窦昭，先是向堂前的窦氏和王氏盈盈地一拜，温柔似水的面容此时神色坚定的站在窦昭的面前。

少女含着笑的神情淡漠许多，仰头直视着高位上的几位长辈。

商姝“王夫人您也知道我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几位外男当着我们未出阁女子的面当众议论点评女子的婚嫁。”

商姝“您是当家主母也是长辈，非但没有制止反而是帮衬着这些外男随意议论点评未出阁的女子。”

商姝“没有廉耻心的究竟是谁想必各位心里清楚。”

商姝话罢颔颔首，便也随着窦昭一同离席。

而苗安素和赵璋如见状，当即也站起身向着窦氏敷衍地行礼追出去，邬善见少女提前离席目光也随之而去，身体下意识地想追出去。

待邬善回过神来，只得暂且先克制着重新坐回去。

邬善强压下心底的感情。

待终于熬到家宴的结束，王映雪还想让窦明跟邬善单独相处些时间，却只见邬善起身抬手向邬氏拱手作揖后便匆匆地离开窦府。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