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说家与光刚剑的对话清晰地传进剑士们的耳朵里，尤里提出问题时飞羽真望着天空中的裂隙，他没有去看光刚剑的表情。

尤里的出场并不多，他大多数时候充当着一个旁观视角，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千年来的守望将他属于人的情感磨平，其间无数守护的心绪从未改变。

“他找到的方法，就是让自己——”索菲亚小姐不忍说下去，尾上先生不忍地闭上眼，他不用去看贤人就知道这孩子的表情会有多么难过。这个方法无疑是那时候最有效的方案，可是……

【小剑士在基地里等了许久，才等到雷之剑士回来，那个重伤的人影，是基地内的风双剑士绯道莲。

小剑士为他清理伤口，莲一直昏昏沉沉的，他嘴里呢喃着什么，小剑士听不清楚，但那应该不算是一个人的名字，毕竟大概没几个人类会叫“天灾”。

剑士们身上总带着各种各样的秘密，小剑士看着已经成熟的风双剑士的脸，他忽然想起，天灾好像是一个米吉多的名字。】

讲述的视角又回到了小剑士这边，他将那些幸存者带到了安全的地方，交给可靠的人后回到基地，这时候贤人也带着莲回来了。

“一直念着的名字啊。”刀匠最多只听过莲像个小迷弟那样跟在贤人身后喊贤人的名字，这又是不一样的，那个莲在呼唤那个米吉多的时候，带着不舍、带着一些期盼、还带着一些坚定和悲伤。

小剑士内心恍悟，那一段成为历史的往事大概也不是什么秘密。莲捂着脸，有点不想承认那个上面的是自己，“我这也太狼狈了！”

尾上先生被莲的反应逗笑了，“你关心地就是这个？”

好吧，其实不是。莲想。他其实还是没有明白自己和米吉多的交集到底是怎么回事，几段交代不清的过往，几句短暂的交谈，一个被反复呢喃的名字，好像代表不了什么。他瞟向一旁捏紧了双手的贤人，自己和那个米吉多之前也没什么交际牵扯，无法像贤人那样确定自己的心情。

对于那个绯道莲来说，天灾到底代表着什么？朋友、知己、向导？都是，却都不能完全囊括。

【“飞羽真在等你。”是光刚剑的声音，“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吞噬世界的东西，是战争以来未有归处游弋的亡魂……”

小说家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

雷之剑士沉默了好一会，“我知道了……”

不论是风双剑士还是雷之剑士他们某个侧面都有些相似，对着某个名字、某个人有着一种执着。

小剑士不了解他们经历过什么，却能感觉到这种细枝末节的相似。】

光刚剑找到了贤人，他是来告知的，也是来提醒这一对有情人珍稀最后的时间。

“这位光刚剑的语气好悲伤，”伦太郎道，他总算从真理圣主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我…也觉得好难过。”

可以想见他们最后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出现的东西也告诉剑士们，和飞羽真的情意有多深厚，最后还是要将伙伴们生离，要让一对有情人分离。

小剑士还没体验过儿女情丝，不理解他们背后的心酸与爱恋，在这个还算懵懂无知的年纪，他无法理解那些藏在一声声呼唤中的情愫。

“我知道了。”

贤人在这一句话中缓缓闭上眼，他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做的了，他无法阻止飞羽真的选择，无法阻止世界逼迫飞羽真做出的抉择。

就像天台上，飞羽真在尤里面前不断的‘请求’，飞羽真是在说服自己，他忍下内心的疼痛与遗憾，只能那么去抉择。

十五年了，贤人拿起黄雷剑也有一段岁月了，他还是没能留住他最想留住的那个人。

【巨龙盘旋的地方将一切毁灭的硝烟都散尽，贤人站在飞羽真身边，他身上的剑士服也有损坏了不少。他赶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了飞羽真一个人，龙拱卫在小说家身边，神圣得恍如神明降世。

“飞羽真决定好了吗？”贤人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飞羽真转过身看着他。

“我不知道飞羽真想出来什么办法，这一次我是不是无论如何都等不回飞羽真了。”贤人觉得又回到了多年前自己最无力的时刻。

他无法去阻止飞羽真，相信神山飞羽真已经成为富加宫贤人人生中的信条，他只是想要活在一个有着飞羽真的世界，他们才相守那么短短几年。

飞羽真脸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诉说着难过，“我会在灵魂归属之地等着贤人。”】

几条龙在断壁残垣的城市上空盘旋，贤人是在那个天台上找到飞羽真的，这个天台上承载了太多记忆，快乐的、悲伤的……

漫长的岁月中，贤人已经习惯了等待，或者说他习惯了这样活下去，那些年中，父亲只剩下愈来愈远的背影，青梅早夭、竹马分离，他在一片荒芜中前行。他对飞羽真的感情中，不仅仅有珍爱、有温暖，还混杂着无数遗憾、深执，是十数年来无数自苦与荒凉才生出的花朵，是他想要留存于人世间的美好。

“灵魂归属之地，”贤人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飞羽真，真的有这种地方？”

他用双眼描摹过那张属于小说家的俊美面容，他的灵魂归属之地一直就在这里，贤人原本以为自己得到这个回答时会难过、会崩裂、会痛苦，可他竟然出乎意料的冷静了下来。

“贤人真的没问题吗？”伦太郎对伙伴现在的状态感到忧心，贤人现在身上已经充斥着悲伤，他实在无法想象要是那一天真的到来，贤人会怎么样。

刀匠用手肘撞了一下伦太郎的手臂，“先继续看下去。”

【“飞羽真曾经承诺过要和我走完这一生。”

小说家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反复几次之后，他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和一句，“对不起。”

幼年时他没有遵守一个承诺错失了青梅，而现在他无法遵守另一个承诺辜负了竹马，他一生无数约定都一一兑现，青梅原谅了他，而竹马……

“飞羽真……这一次别离之后，我有多久才能再见飞羽真。”贤人将声音微微提高，努力让原本已经有些哑的声线变得明亮一些，就像这只是在询问小说家要去那一场书会一样。

飞羽真努力收起自己的思绪，他扬起一抹微笑，“在剑士的灵魂去往生之地之前，会经过奇幻世界，那时候我们就会再见的。”

“会再见的，会再见就好……”

“再次相见之前，贤人要好好生活下去，像隼人先生希望的那样。”

神山飞羽真在富加宫贤人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干燥的、温柔的，不比以往温存。

“再见了，贤人。”

几条龙找到了自己站位，神山飞羽真变身之后飞到了它们交集的中央，巨大的光柱随着阵法的形成冲向天际，龙盘旋着升腾将天空的缝隙一一修补。

这一场硝烟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们…就这样了？”问这话的是莲，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也没有小说里的痴缠哀怨，有的之时两个人之间涌动的悲伤与不舍。

索菲亚小姐叹惋，“这就是别离，很平静地说出再见，然后就……”很难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小说家内心的叹息也被放了出来，他一生无数约定都一一兑现，只有幼年时的遗憾与此刻的别离未曾实现。世间种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圆，从那个没有来得及的约定到现在无法实现的约定，兜兜转转皆成为遗憾。

闪烁着光亮的法阵与龙和救世主成为一道风景，恍如神降一般的华美，然而这种华美是用俗世意义上的生命为代价。

那个亲吻分明是他们相爱的佐证，这一刻，不论是莲和伦太郎，还是育儿王、刀匠和索菲亚小姐都生出辛酸来，明明他们那么的相爱，为什么要逼迫他们走到这一步？

大义与私情总是难两全，也许这就是英雄注定的悲哀，飞羽真有着这个世界最纯净的灵魂，烈焰、温暖、阳光、灵感共同组成了神山飞羽真的特性，而现在富加宫贤人却再一次见证那耀眼温暖的生命走到荣光的尽头。

这一刻贤人止不住生出一些难以言喻的悲凉——他好像一直都留不住飞羽真。

“剑士的灵魂去往生之地之前，会经过奇幻世界？这是什么说法？”大秦寺并不记得有那本书里有过这样的记载，“难道是……”

“难道什么？你倒是说啊！”尾上先生对于这悲伤的氛围实在不忍，大秦寺说话说一半又是跟谁谁学的？

“那些游弋在裂隙之下的魂灵是历代以来的亡灵，小说家的办法应该是先修补裂隙，然后……灵魂被困在黑暗中挣脱不得，最好的办法不是消灭、也不是封印，而是让他们有新的开始。”

大秦寺几步上了楼梯，从书架上翻找出几本书，“找到了，就是这个！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

“什么意思？”莲和伦太郎满头雾水，听到最后更是一脸问好，你好好说话，别谜语人啊！

“意思就是，贤人和小说家真的会再见的！”育儿王听明白了，他揉了一把贤人的头发，贤人方才面对别离的悲伤还没过去，刀匠的推断让他现在还有点懵，看着倒没有那么的‘悲情女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