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的伞尖击中拨浪鼓后，拨浪鼓突然飞走，在空中突然疯狂转动，鼓耳不停击打鼓面，清脆叮咚响声不停。
周围突然汹涌大雾，包裹而来。白玖吓得躲到卓翼宸身后，卓翼宸和裴思婧都做好了警戒的姿势，警惕地看向四周。
忽然，一根藤蔓从浓雾中朝白玖袭来，缠住白玖的腰，瞬间白玖向后拉走。赵远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白玖，两人一下被同时扯进浓雾中。
“我保护白玖!你们先去救人！”
树藤抽离，赵远舟和白玖猛地于白雾中跌在地上。赵远舟拉着白玖起身，看向四周，二人已经置身于缉妖司后院圆形水池。
一道人影于浓雾中出现，突然攻击赵远舟，身影极快，赵远舟用手接了对方两招，推开白玖往旁边闪躲。
两人身影交错，擦身而过，赵远舟另一手顺势挥出短刃。
锋利的刀刃眼看划过对方的脖子，那人影偏头，侧脸与赵远舟对上。
赵远舟震惊，立即收手，那人仍被赵远舟的力道摔在地。
人影抬起头，竟是文潇。
但细看起来，文潇此时与平日不大一样，那五官明明清丽如莲，此时却透着妖冶，眼含水波，柔媚勾人，唇噙着一丝笑，如浓雾中绽放出一朵美丽妖艳的毒花，带有原始的危险。
白玖不可置信，试探着开口：“文姐姐？”
赵远舟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这样文潇，一时出神。
只这喘息之间，文潇重新拔出短刀，身形一闪，刺向赵远舟，赵远舟立即侧身，躲过她的刀刃。赵远舟转身，伸手牢牢掐住文潇的喉咙。白玖惊得大喊出声。
“大妖！你干嘛！”赵远舟眼中冷意慑人，手上毫不怜惜，似要用力扭断手中人的脖子。
“她不是文潇。”
文潇的面容随之狰狞变形为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妖，那女妖眉眼间尽是狠厉妖气。女妖的双手变为一双尖锐利爪，朝赵远舟狠狠抓去，赵远5代金券券舟身形一避，反手一掌拍在了女妖的肩膀之上，打得她后退数步，身形不稳。女妖见势不妙，转身飞身跃入浓雾之中，不见了踪影。
赵远舟正要追上，一个铁笼忽地从天而将降，赵远舟下意识将白玖推开，自己却被铁笼罩了起来。白玖站在铁笼外面徒劳地摇晃铁笼，铁笼纹丝不动。
“大妖，你快念咒啊，念个‘开’，或者念个‘破’，都行吧？愣着干什么啊？”
赵远舟捏指想要念咒，却发现无法使用法力，他打量起铁笼，只见铁笼上画着血红的圆形兽纹咒印。
赵远舟微微蹙起眉头：“这铁笼上用诸犍的血画下了咒印，专门用来关押妖物。妖在这里面，使不出任何妖力。”
刚说完，赵远舟似乎想到了什么，同时也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他抬眼紧盯着白玖身后的浓雾，白玖也茫然地回过头去看。
“到我身后去。”白玖缩了缩，乖乖听赵远舟的话，躲到了笼子后方。
白玖觉得此刻他独自在笼子外，还不敌一起和大妖关在笼子里安心。白玖的手伸进了笼子里，悄悄拉住了赵远舟衣袖的一角。
“朱厌，好久不见。”
离仑的身形从浓雾中缓步走出，他一身松垮长袍，笑吟吟地同赵远舟打招呼，仿佛两人仅仅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赵远舟开口问道：“白初在哪？”
离仑一挥手，牵着拴着白初的铁链，出现在赵远舟和白玖面前，很显然那铁链上有诸犍的血。离仑将白初搂在怀里。
赵远舟望着被离仑禁锢在怀中的白初，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哪怕身处被诸犍血咒封印的铁笼之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威慑力依旧不减。
“离仑，放开她！”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一字一句仿佛裹挟着寒霜，重重地砸向离仑。
离仑却仿若未闻，只是笑意盈盈地把玩着手中拴住白初的铁链，他伸手轻轻抚上白初的发丝，动作轻柔得近乎宠溺，可那话语却满是恶意：“这么紧张做什么？咱们许久未见，不好好叙叙旧，一上来就谈条件，多煞风景。”
白初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能焦急地看向赵远舟，眼中的担忧与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赵远舟，别管我，先去找文潇！”
白玖躲在铁笼后方，双手紧紧攥着赵远舟的衣袖，此刻的他满心都是恐惧与不安，可看到赵远舟为了白初这般焦急，心底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悄悄探出头，看向离仑和白初，小声嘟囔道：“这人怎么这样，太讨厌了。”
赵远舟并未理会白初的提议，也并未理会白玖的嘟囔，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白初身上。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思索着破局之法。这铁笼固然棘手，可他绝不能被困于此，让白初陷入危险。
“离仑，你到底想怎样？”赵远舟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再次开口，语气中多了几分隐忍。
离仑抬眸，眼中流露出危险的雀跃：“最后一关，不如就玩开心二选一吧。”
白玖扯了扯赵远舟衣袖，小声嘟囔道：“这、这又是什么玩法？听起来可不太开心——”
话音未落，离仑的身形已经闪至白玖身后。
“小玖！”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一只大手钳制住了白玖的脖子，白玖瞬间呼吸困难了起来。离仑冷笑道：“原本打算第一关就让槐精把这小子留下，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放弃他。”
“小玖是我朋友，我就算放弃自己，也不会放弃朋友。”
赵远舟的话让离仑心中莫名的情绪翻涌不息，随即他周身的气息剧烈激荡，黑发与长袍无风自动如袅袅墨蓝色烟雾，漂浮不散。不甘？不解？那股不明的情绪最终成了满腔的愤恨。
“不会放弃朋友？你又在撒谎！……我现在要你用命来换他，你愿意吗？”
赵远舟答得毫无犹豫：“愿意。”
离仑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白初一脸惊诧。
白玖顾不上感动了，他满脸憋得通红，挣扎着开口：“大妖……别管我，他是个骗子，不会说话算话的。”
“呵呵，赵远舟才是满口谎言的骗子。不过，赵远舟的命，就算给我，我也不想要。我更想看到他痛苦难受的样子。”
离仑饶有兴致地笑，眼中杀意迸发：“开心二选一，听好了，你选白玖，还是选卓翼宸。选一个人生，选一个人死。”
赵远舟没有回答。“怎么？很难选吗？白玖是你的朋友，但卓翼宸，可是你的仇人……”
白玖挣扎着反驳：“小卓大人……才不是仇人……”
赵远舟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长进。你专门造了个缉妖司的幻境，真是用心良苦。”
离仑不喜欢他这个叹息，不喜欢他此刻的眼神，更不喜欢他说的话，就好像错的人是自己一样。
离仑做这些就是为了让他感同身受！让他知道当时选错的是他朱厌！初儿也不值得跟着他！
“我是希望你别忘了，凡人都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为了捉妖，特地设了这么个地方。曾经有多少同胞，都死在这个用兽血涂抹的铁笼里。你说我没长进，你不是也一样。这么多年，还是把愚蠢的人类当作宝贝来守护。”
赵远舟道：“你看起来很生气，又不爽了是么？你不爽就对了，你不爽，恰恰说明我做的事做对了。你生气，是因为你看到我什么都有，而你却两手空空。”
离仑愤恨：“没错，我的一无所有，都是拜你所赐。”
赵远舟的眼神平静无波，甚至透着漠然：“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选的。”
离仑猛然一怔，刹那间，仿佛所有的愤恨都失去了目标。他松开了白玖，白玖跌在地上剧烈咳嗽，而后连忙跑到了笼子后躲了起来。
离仑毫不在意，他的眼睛只怔怔地盯着赵远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他的选择没有错！
离仑记得，那日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他和朱厌、白初在雨中嬉笑追逐，雨水打湿了衣衫，发丝也黏在脸颊上。雨越下越大，眼瞧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恰好路边有处“济心堂”医馆，三人便匆匆躲了进去。
朱厌收起伞，抬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忍不住嘟囔：“怪不得人都讨厌淋雨，浑身湿哒哒的，真难受。”
医馆里人满为患，等着看病的人排起了长队，伙计在人群中忙得脚不沾地，药炉上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一个妇人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小家伙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妇人瞧见他们淋成落汤鸡，笑着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靠近药炉的空地，热情招呼道：“快来这儿坐坐，暖暖身子，这雨啊，停还得一阵子呢。”
白初瞧了眼熟睡的婴儿，怕吵到孩子，摆了摆手，拉着离仑和朱厌躲到一旁站着。突然，离仑耳朵敏锐地一动，神色瞬间紧张起来，示意朱厌和白初细听。白初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隐隐约约传来妖痛苦的哀嚎声，那声音微弱又凄惨，像是有受了重伤的妖，而且数量还不少。
离仑压低音量，焦急询问：“在里面？”
白初摇摇头，指了指脚下：“在下面。”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在医馆里悄悄搜寻起来，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处地道入口。
进入地道后，四周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他们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个普通医馆，怎么会有这么复杂隐秘的地道，这地道蜿蜒曲折，似乎通向某个不可告人的地方。三人沉默着快步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有火光闪烁，竟是一处地牢。
地牢里闷热得让人窒息，恶臭味、血腥味交织在一起，浓得化不开，密不透风的环境让人直想作呕。地牢内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笼子，笼中挤满了人形小妖，他们衣衫褴褛，血污和头发黏成一团，脸肿胀得辨不出模样，被迫挤在狭小逼仄的笼子里，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有的小妖蜷缩在角落，痛苦地呻吟着；有的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看着伤口上蠕动的蛆虫，双眼空洞麻木，毫无生机。
离仑的目光扫过牢笼四周，地上横七竖八地摆着棍棒、鞭子等各式刑具，新血覆着旧血，粘连着血肉，半干未干，触目惊心，角落里随意丢着几把被用得扭曲变形的刑具。离仑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满腔怒火熊熊燃烧，随时可能喷发。他看向朱厌和白初，只见白初双目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强忍着愤怒，朱厌也是一脸怒容。
离仑又看到了什么，猛地睁大双眼，死死盯着笼子上画着的血印：“用诸犍的血画了咒印，在里面使用不了妖力！”
这话一出，白初眼眶里的泪水滚落下来，声音颤抖：“这些小妖本在大荒自由自在，来了人间，竟被这般迫害，剥夺妖力，像牲口一样被折磨，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朱厌握紧了拳头，附和道：“人心之恶，实在是令人发指！”
离仑的妖气瞬间汹涌溢出，一时间，笼内的小妖都抬起头，望向他。一个年纪尚小的妖最先反应过来，拖着残缺不全的身子，艰难爬到笼子前，伸出仅有的一条胳膊，张着小手，呜咽着求救：“哥哥姐姐们，救救我们……他们把我们抓来，用鞭子抽，用刀割，放我们的血，还不让我们死……” 其他小妖也回过神，纷纷从笼中朝离仑聚拢，满脸血污，哀求着：“哥哥姐姐，救救我们……”
离仑的目光无意间瞥见笼子角落，有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小妖，动也不动，正专注地舔舐自己满是血迹的尖爪。她身上的伤比其他小妖更重，浑身肌肤溃烂，大块皮肤剥离，可一双眼睛却透着桀骜不驯，想来这也是她被折磨得更惨的原因。那妖似是感应到离仑的目光，回头对上了他的视线，尖耳动了动：“有人来了。”
朱厌立刻拉过离仑和白初，躲进暗处。只见两个黑衣人缓缓走入，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那位大人要的不烬木树枝了。”“据说这是世间最后一支不烬木了，可得看好——”
话音未落，离仑的双掌已经扣住他们的天灵盖，妖异的长发肆意飞舞，眼中妖气与杀意翻涌。白初见状，忙喊道：“离仑，别冲动！”可离仑充耳不闻，手掌用力一收，那两人的天灵盖瞬间碎裂。朱厌赶忙拉住离仑：“你疯了！留下他们，说不定能问出幕后黑手！”
离仑愤怒地甩开朱厌的手：“人可以这样折磨妖，我为什么不能杀人？”
离仑张开双臂，磅礴的力量震得所有牢笼瞬间破碎，上一秒还禁锢着小妖的牢笼，此刻化为满地碎屑。小妖们从笼子里踉跄走出，怯生生地朝离仑围拢过来，将他簇拥在中间。那个生有一双利爪的小妖，一瘸一拐地缓缓走向离仑，原本桀骜冷漠的眼中，满是感激与追随。
“跟我走，我带你们回大荒。”离仑一挥衣袖，卷起漫天槐叶，将所有小妖包裹其中。转眼间，地牢里便只剩下朱厌和白初。
白初望着离仑离去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他心里的恨太深了，希望这些小妖能在大荒平安生活吧。”
朱厌拍了拍白初的肩膀：“走吧，咱们也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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