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状签订第一日。
晨光微熹,天都城逐渐热闹起来,白初今日换上了一件红色的收腰衣裙露出了深蓝色的靴子,简单梳了个头发,半披着的鸢尾色头发在晨光的照耀下也发着光,金色的发饰上镶嵌着一颗大的红宝石,还围着一圈小的玛瑙,头发的两侧还有梅花流苏的钗子。带了一个简单的红色梅花耳饰。她将晚妆浓交给其他姐妹们打理,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前往青岭山。
在青岭山荒草丛生的小路上,有一条巨蟒爬行留下的痕迹。这里的泥土比周围的要湿粘,色泽更黑,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白玖捂着鼻子,开始干呕,下一秒就跑去一旁吐了起来。他这一早上已经吐了不下五回,肚子里是一点东西都没有了,一张小脸变得煞白,扶着树大口喘息。
一个橘子被丢了过来,白玖伸手接住,虚弱的朝裴思婧道谢:“谢谢姐姐,但我毫无胃口。”
“不是吃的,闻一下,反胃的感觉会好一点。”裴思婧与白玖相处时,总会想起弟弟,也许是为了弥补,所以与白玖的接触多了起来。
白玖感动地闻了闻橘子,清新的柑橘香涌入鼻腔,恶心的感觉减少了许多。
“谢谢姐姐!”
“嗯。”裴思婧的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了一下。
白初干脆直接将自己的嗅觉封了起来,提着裙子走了过来:“这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吧?”
文潇和卓翼宸捂着鼻子蹲在这个坑旁端详,卓翼宸看到白初过来说道:“对,这里是第一桩水鬼娶亲案发生的地方,天都一个富商的千金由此嫁往外地……”
文潇直接用手捏了捏异常的土壤,手感黏腻,恶心,她凑近鼻子嗅了嗅,令人作呕,蹙眉道:“怎么这么重的鱼腥味?”
“怕不是水鬼,而是海里成了妖化了形的鱼类。”白初蹙着眉,虽然闻不到,但是实在是太脏了……
文潇抬头,看到赵远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躺在树杈上,便起身叫他:“赵远舟,你认不认得出这是什么妖所为?”
白初疑惑地看着文潇:“我也知道,怎么不问我?”
“因为他比你闲。”文潇看了看已经飞身下来的赵远舟说道。
白初回头,差一点跟赵远舟撞个满怀,还好停住了。
“让开,挡我路了。”
“明明……”
“闭嘴。”白初瞪了他一眼。
赵远舟只好悻悻走到了文潇身旁,嬉皮笑脸:“既然你问了,那我就看看吧。”
文潇心中生出怒气:我真是多余问你了。文潇压下火气,挤出一抹假笑,道了声劳烦,赵远舟很受用。
赵远舟闭目,轻轻垂下张开的手掌,很快,黑色泥土里缠绕而上很多股猩红色的戾气,钻进他白皙的指尖,沿着胳膊往上,赵远舟睁开眼睛,双眸猩红。与此同时,卓翼宸手上的光剑感应到这股气息,立刻散发出银蓝色的光亮,白初额间的紫烟色细尾宝莲额纹也感受到的戾气,发出了白色的光。
赵远舟定定地看着黑色沟壑前方,隔了层血色滤镜般,这片土地曾经过的画面便在他眼前重复上演。
同一时间,白初坐在树上,开启了玄狐冥瞳。此刻众人的注意力在赵远舟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她。
前方,迎亲队伍吹奏者乐曲,四名轿夫抬着新娘喜轿,迎面走来。迎亲队领头吹奏的人突然停下来,欢快的乐曲消失了,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神情异常惊恐。
一阵阴风吹来,枝叶乱飞。不远处横倒的庙顶上,坐着一个形如鬼魅的黑衣身影。那人头发很长,满身湿透。
轿内盖着红盖头,身着喜服的新娘听到外面一片安静,忍不住询问:“怎么了?为何停下?”
无人回答。
新娘正感到疑惑时,又感觉到手背一湿。她顺着喜帕的缝隙看,正有水滴从轿顶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轿内随即浮动着水腥味。
怪事,轿中怎么会有水?新娘心中更加疑惑,她忍不住掀起盖头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盖头刚掀到一半,她就看见自己的脚尖前面,有一双脏兮兮,黑乎乎的男人的赤脚。
新娘的尖叫声响彻树林,惊起枝头的鸟群四散。而后,那喜轿就停在了原地。
迎亲队的尸体凌乱地倒在地上,个个都表情惊愕,眼睛瞪得很大,眼球浑浊不堪,嘴巴也张到了极致,仿佛是被活活吓死的,死状惨烈而诡异。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扛起昏迷的新娘,迈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慢慢地向着树林深处走去。他褴褛破碎的衣摆拖过的地面上,所经过之处,留下了一条很深的湿漉漉水渍。
白初很清楚那个鬼魅的身影是谁,心中暗自呢喃:冉遗……赵远舟又答应了他什么?要如此帮他隐瞒。
赵远舟看着远处荒凉破败的亭子,缓了口气。
“原来是水族作祟。”话毕,赵远舟的眼睛恢复如常,白初也从树上飞身下来。
文潇追问:“水族种类繁多,龙,鱼,玄龟,鲛人,水蛇……”
赵远舟沉思片刻:“长得丑的。”
“哇,真是好有用的线索,这可真是帮了大忙,可以直接破案了呢。”文潇无奈,学着白初阴阳怪气的语气怼道。
卓翼宸冷言道:“妖只分强弱,怎么会分美丑?是妖,都丑。”
白初感觉自己好像被冒犯到了,却无奈道:“胡说八道。”
“大妖法力无边,可以化身万千皮相。但我们的审美和你们不太一样。比如你们觉得白发苍苍,显得老态,不美。所以妇人们常吃黑芝麻、何首乌,以图云鬓如墨。可在我们妖眼里,一头拖地白发,那可是强大妖力的象征。美得不行。”
但他转头一看,卓翼宸脚下刚好踩着赵远舟的一缕头发。
白初冷冷道:“自恋。你是只白猿,自然以白为美。我们蓝尾白狐可不敢苟同。”
“初儿,我难道不美吗?”
“丑。丑死了。”白初一脸嫌弃。
白玖接话:“赵远舟,但你不也是黑发?我还是比较喜欢仙女姐姐的鸢尾色的头发。”
赵远舟背过身去,意味深长,故弄玄虚:“我怕我的真身吓着你。”
而后,一个转身闪现,但被白初拦住了。
“缚妖索,束。”白初脸上笑意不减,“大人不许欺负小孩子哦~”
白玖也笑着:“谢谢仙女姐姐救我于水火!”
赵远舟看了看捆在白初手上的另一半缚妖索,和自己被束缚住的双手轻轻一笑:“这不好吧。”
白初猛地向前一拽,赵远舟踉跄几步跪在了地上:“朱厌,要乖哦~”
卓翼宸嘴角不着痕迹地上扬,文潇在旁边笑着捂住了小玖的眼睛。
裴思婧环顾四周,而后目光落在一个方向。
“我记得卷宗里记录新娘的尸体就是在附近的湖泊里被发现的,去看看。”
赵远舟无奈道:“可以松开了吗?”
“好啊。”白初收了缚妖索,与文潇走在一起。
众人继续往前走。
芦苇丛后有一片湖泊,湖面雾气朦胧。水下有淤泥,水显污浊,颜色偏黑,水面平整如镜,更显阴森,似有未知的危险在这平静水面下翻涌。
距今为止,凶手一共抢亲七次,七具新娘的尸体都是在这里发现的。被发现时,死者身着喜衣,头盖喜帕,漂浮于水面之上,异常诡异。
赵远舟微微眯起眼,似在透过湖面看着什么,表情略有异样。他弯下腰,指尖悬停在湖面上。很快,水里便有一丝一丝红色戾气浮出,那戾气被吸入了他的指尖。赵远舟皱了皱眉头,刚刚吸取的戾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站起来,拿出水壶喝了口水,压了压那种不舒服的感受。
“这湖里沉尸无数,理应戾气浓重,但现在看来,戾气才这么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戾气应该是被凶手吸走了。”
白初笑了笑,没有说话。
文潇疑惑:“所以这个妖是专门杀人,吸食戾气,提升妖力。”
赵远舟没有回答。
裴思婧摇了摇头:“但如果只是要杀人吸取戾气的话,那何必特意把新娘集中带来这里抛尸,不奇怪吗?”
卓翼宸回答:“这个湖里抛尸的都是新娘,随行的人被凶手故意留在了案发现场。因此……他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杀新娘。”
“孺子可教。”赵远舟故意压低了声音,故作老成,虚空捋着不存在的胡须。
卓翼宸一记眼刀杀了过去。
赵远舟咂咂嘴,心想:无趣,不禁逗,没有幽默感!
文潇追问:“那他到底是个什么妖?”
赵远舟耸耸肩膀:“我也不知道。”
众人唏嘘。
“堂堂大妖。”
“徒有其表。”
“一无所知。”
“如此了了。”
白初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表面还是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装傻充愣。
白初盯着赵远舟,文潇也是一副你好没用的神情,赵远舟故作委屈:“大荒妖怪数以万计,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我记它作甚?要知道是何妖怪杀人作祟,只需找到义庄里停放的尸体,我一探便知……”
白初心里还是笑着:哟,演技有提升哦~
出发前,夜里,赵远舟找过白初。
那天夜晚缉妖司白初的房间内烛火通明。赵远舟喝了一口茶问道:“向王可有为难你?”
“没有。陛下身边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们各取所需罢了。”白初半卧在贵妃榻上说道,虽然只穿了件素色长裙,略施粉黛也遮不住她眼中那种如琉璃般的混沌感。
“关于水鬼抢亲案,你还知道些什么?”赵远舟放下茶盏,走到白初身边,坐在贵妃榻上。
“向王让崇武营把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将我们大致的路线报了回去,但唯一没写义庄。到时,把人引到义庄可以躲过一次崇武营的为难。但若是齐府出了意外……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顺利进行。”白初看着赵远舟,眼神温柔。
“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