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薛蟠见那五禽戏秘籍,心下大喜,依着秘籍所载,便即修炼起来。只见他身形忽而下伏,忽而臂膀伸展,摆出一个个怪异之姿,恰似熊之厚重、鸟之舒展、鹿之矫健、猴之聪慧、虎之刚猛,一时间,诸般姿态尽显。
随着薛蟠施展这五禽戏,他但觉体内生出一股崭新之力。此力既非气血,亦非内力,反倒是随着它的诞生,自身气血与内力皆在消耗、转化。这股力量虽量不多,却格外精纯、霸道且强悍。薛蟠知晓,此乃修行之人视作根本的灵力。唯有拥有灵力,方能施展神奇法术与玄妙法器。
薛蟠尝此滋味,恰似上瘾一般,一遍又一遍演练五禽戏。虽说五禽戏本为养身之法,然此版本显然并非寻常养身之术,即便真是养身之法,演练过多,亦有过犹不及之虞。
待薛蟠演练至十遍,正欲继续,忽觉脚下一软。回过神来,不禁一阵后怕。原来此刻他内力已然耗尽,尽数转化为灵气,气血亦消耗殆尽,整个人形容干瘪。这便是炼精化气之法,消耗的正是体内精气。若薛蟠继续下去,恐将伤及根本。
“这修行之道,果然比武艺修炼危险得多。”薛蟠心有余悸地思忖。想来修行与练武一般,素有“穷文富武”之说,若无一定身家,修炼实是千难万难。
当下不及唤下人准备饮食,且此刻他这副尊荣,亦不便见人,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薛蟠径直从卧室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人参何首丸,吞服而下。这人参何首丸,乃薛蟠先前为更好习武所备之良药,以人参、何首乌等珍贵药材炼制而成。虽非灵丹妙药,却也是一等一的好物,此刻用来弥补身体亏空,恰是对症下药。
往昔服用此丸,薛蟠尚需谨慎,一次只能服一枚,且需赶忙炼化,否则便觉心中如火烧,浑身似欲燃。然如今,一次服用数枚,无需炼化,入口即化,转瞬便似无物,若不是身体渐有好转,旁人还以为他未曾服用。
服下几枚丹药,稍补身体亏空,薛蟠深知欲速则不达之理,遂暂且放下五禽戏。尤其眼下,殿试在即,此时若将自己折腾得五痨七伤,错过殿试,那可就要开创先河,成为首个过了会试却止步殿试之人,届时恐遭人耻笑。
虽说如今有了修行之法,功名于他似非那般重要。但人活于世,并非只为一己之身,功名于薛姨妈、王子腾而言,意义截然不同。况且修行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日积月累之功。谁能知晓,自己何时方能修行有成?所幸薛蟠自忖有修行资质,且资质尚可。若换作其他修行位面,需有灵根方可修行,若无灵根便彻底断绝修行之路,又或入门便需耗费十天半月功夫,那才真叫人着急。如此想来,明面上还是老老实实考取功名为是。
再者,薛蟠亦发觉,这红楼世界水颇深,即便修行有成,亦未必能为所欲为。
暂且放下五禽戏,薛蟠又拿起最后一门功法——白骨观。这白骨观本是佛门一种修持法门,通常由不净观、白骨观、白骨生肌和白骨流光四步构成,主旨为息灭对色身的贪恋。佛门常言肉身不过臭皮囊、红粉骷髅之类,或多或少与这白骨观有所关联。
此乃佛门正宗修行法门,然佛门以普度众生为怀,广开方便之门,恰似天下武功多源自少林,佛门一些基础法门,在外界亦非罕见。只是如同流言传播,难免失真,这些法门在流传过程中,虽不至面目全非,但与佛门原本功法相比,已有很大差异。单听这名字,便似魔道手段。实则魔道亦有类似手段,而旁门左道之人,将佛魔两道手段杂糅,又因无真正传承,东拼西凑,最终走出一条似是而非的道路。
马道婆所传这门白骨观便是如此,既无佛门功法之精纯,亦无魔道功法之正宗,显得颇为中庸。而中庸在某些时候,便意味着平庸。
然在薛蟠看来,此功法却正合心意。因无佛门之精纯,便无需四大皆空,他可不愿大好年纪便青灯古佛相伴;无魔道之正宗,便无需搞得魑魅魍魉,如人间炼狱般阴森。
白骨观修行之关键,在于一张观想图,图中绘有一副白骨。换作他人,见此场景或许会觉毛骨悚然,但薛蟠却还好,初见白骨,心中涌起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人间不值得”之感。
定了定神,薛蟠欲尝试此法门。欲行观想,必先入定;欲要入定,便需祛除杂念,达一念不起之境。这一步,便将绝大多数人拒之门外。历来高手多出佛道两门,正因他们隐居深山,离群索居,远离红尘,又修持佛道之法,凝神静气,心中杂念甚少,修行自然事半功倍。
薛蟠身处红尘,且两世为人,心中杂念较之常人更为繁多。即便灵魂叠加,欲修炼观想法门,亦非易事。
但见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琐事,双目紧紧盯着秘籍上的白骨法相。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一刻钟过去,常人此时恐怕已双目赤红、干涩,眼泪欲流,脑袋亦昏沉起来。薛蟠因灵魂强大,尚可坚持。
但此事并非仅靠坚持便能成功,坚持实乃最笨之法。观想法本为存思之术,以假为真,犹如常人想象口中含梅,便会满口生津,此不过假象,却能引发神魂乃至身体的种种反应,进而起到修炼神魂之效。
可惜,此刻薛蟠显然无法做到。坚持半晌,毫无效果,反而脑袋猛地一懵,恰似挨了一记闷棍,迷糊了好一会儿。显然,再坚持下去,非但无益,反而会伤及自身。薛蟠当即停下,摇晃脑袋,使自己清醒。
此前薛蟠仗着两世为人,无论是习文、练武,还是先前修炼五禽戏,皆能迅速入门,且修炼得有模有样。却不想,在这观想法上遭遇当头一棒,尝到失败滋味,倒也算一种新奇体验。
不过,这反倒激发了薛蟠的斗志。但他亦明白过犹不及之理,恰似先前修炼五禽戏。且修炼神魂与修炼五禽戏不同,修炼五禽戏伤到身体,尚有良药弥补亏空;若修炼观想法伤到神魂,便只能等身体自行修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