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舟没想到斓曦一个外国人，请他们吃川菜，而且挑选的餐馆口味独特，倒有点由着李豪的意思。
李豪经常约他去吃饭，有时候说什么他爱而不得了，要唐舟陪他喝两杯，他请客，就当作浪费唐舟时间的赔偿。他知道唐舟不会随便花他钱，又想要唐舟陪着自己，这是组织上给他下达的任务，看着点唐舟。他刚好顺水推舟，拉着唐舟去吃川菜馆，其实他对吃的没什么品味，单纯因为唐舟喜欢吃川菜罢了。唐舟心说“哇擦嘞，豪哥你那么帅，还有钱，会经常被女朋友甩了吗？学校里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是你自己不要，这借口能找得靠谱一点吗？但每次看到厉害神色认真地和他说出去喝一杯的时候，他就不想点破。他是倔强没错，但偶尔有哥们儿请他吃饭他也会去。只不过会在后面的日子里多干点活儿，攒点钱，偶尔也回请李豪一顿。
可怜斓曦专门调查了李豪经常去的馆子，要请他吃饭，好处全落进了唐舟嘴里。
斓曦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不会有交流上的障碍，唐舟看她唇红齿白，为他们依次打点好行程，没有只顾着李豪的样子，心里有只小兽对着李豪那边努了努嘴，小爪子舞个不停，说什么“豪哥你要有女朋友了哦！”
脚上吃痛，苏缘的高跟鞋落在他的鞋面上，恶狠狠地看他，他心里的小兽滋着牙，道邪来到小兽旁边，摸摸小兽毛茸茸的脑袋，把它抱在怀里，抚摸着它的毛发。唐舟突然觉得心里痒痒的，道邪在挠小兽，苏缘挠了挠他的肋骨，这两人怎么越看越像一个人？
“各位，可以开动了。”斓曦打破了沉默，于是风卷残云，几人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没有一点避讳的意思。
唐舟打了个饱嗝，被苏缘嘲讽，明明她自己吃得一点不比唐舟慢。李豪终于说话了，唐舟心说“今天的主角终于开口了。”
“你邀请我们来，是因为家族，还是因为学院？”李豪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唐舟重新拾起了戒心，果然，这校董会来的姑娘不简单。
“为了我个人，李豪同学难道看不出来我的意思吗？我暗示得很明显了，这些都是你平时很喜欢点的菜。”斓曦并没有多少属于这个年纪的娇羞，直奔主题。
“我经常点这些菜是因为唐舟喜欢吃，我只是想要他陪我喝酒。”李豪这句话一出来，唐舟突然觉得豪哥你脑子瓦特了吗？这是能说的吗？虽说人家是校董，你是学生，但你马上就要成为战斗部重要专员了啊！你这样的，我突然觉得你说被女孩子甩了那些话是真的了。。还有，你真的对菜没什么品味吗？真的是因为我喜欢吃这些吗？那我怎么好意思？好吧，我脸皮厚哈哈哈。总之他的心里槽点技能点满，小兽围着道邪的虚影转来转去，苏缘拍拍他的脑袋，他才发现自己笑得像个鲨叉。
斓曦尴尬的笑笑，小虎牙有点要咬人的意味，片刻后藏进了嘴里，“但是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喜欢吃，这样说，可以吗？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说你想他陪你喝酒，这酒总该是你爱喝的吧？”
“是，我喜欢喝太雕。”李豪诚实得像个AI，丝毫不尴尬，神色认真，就像他要唐舟陪他出去喝酒的时候一样。他的操作远不止于此，他还端起没喝完的半杯酒，看着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浮沉，又喝了一口，而后直视斓曦的目光。
“你非要我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你，能不能给个机会吗？”斓曦脸上的知性与成熟少了，对李豪的好奇倒是加深了。她瓷娃娃一样白净的面颊溜上一抹窗外云霞一样的红，看起来太直接了还是会害羞。
“别看了，人家喜欢的是李豪，又不是你，你有人家帅吗？看什么看？走啦，吧地方留给人家，有吃的蹭就不错了。”苏缘一把拉起唐舟，“刚刚观察得那么仔细，连斓曦校董点了一下脚，礼服裙翻飞的样子都记下来了吧，要不要找个美术生帮你画出来挂在家里啊？”
“我是来当豪哥僚机的。”唐舟任由她拉着出门，在路灯下说。
“就你还当僚机，有人喜欢过你吗？你就敢当僚机。”苏缘毒舌，嘴下毫不留情，她爱笑乐观，怼起人来一针见血。
“你说这么多，斓曦听到不乐意怎么办？你说这么准，我会难过的，我又做那个酒红色的梦了。”唐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旁边的路灯熄灭，一个过路的人骂了一句“这路灯总是坏”，而后哼着歌远去了。
唐舟靠着路灯坐下，隐没在黑暗里。
苏缘挨着他蹲下，拍拍他的背，递过来一张纸巾。
“我没哭。”唐舟还是接了过来，拿在手上，“谢谢。”
纸巾耷拉在黑暗里，倾听他们的对话，偶尔用风吹过的簌簌声回应，表示你继续，我在听。
“不用谢我，毕竟是我说话过了，对不起。”苏缘搓搓手，“有点冷”。
然后她就抱住了唐舟，“帮我暖和暖和，哎呀，放心啦，我是兽，不是人，没那么多忌讳。”
唐舟只觉得苏缘在发热，说是自己冷，其实是要温暖他。
“没事，我只是搞不懂，究竟失忆的是我，还是豪哥，还是我们两个都失忆了？”
“你们都失忆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你豪哥是因为暴走多了，或者被人封印了记忆。你是因为血脉太强大，最近两次大爆发，压制了你作为人类的那一部分记忆。”
苏缘已经开启了她的天赋领域——无天无地，在这个精神空间里，隔绝外界一切事物，除非苏缘自己愿意，否则没人能带别的东西进来。
“你的精神空间能维持多久？”
“小范围，只有我们两个人，几年都不是问题。继续你的内容。”苏缘带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被热水，“放松点，今天我们是出来放松的，打那么久仗，你不累吗？”
“照你这个说法，我是人也是兽，是个人兽共生体吗？我的系统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哎呀，被发现了，苏缘我不是故意的哈！”菀之坏笑。
“去死！”苏缘丢出高跟鞋，从菀之的虚影上穿过。
“你的血脉很特殊，不是人兽共同体，和我一样，你是个兽。”苏缘的声音很轻，落在地上却像炸雷。
“那我父母怎么回事？我当了这么多年的人，到头来你和我说我不是人？”唐舟跳起来了，又颓坐下去，瘫在沙发上。
“你就当那是你的梦吧，来人间对你来说只是一场修行，你最后还是要回到婆罗格神殿，执掌异世界，甚至在人类世界里为你的子民打下一片天。”苏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着事不关己的话。
“那个酒红色的梦是我曾经忘记的人吗？”唐舟想起昨晚的梦，又觉得难过，那个梦那么真实。
“是，变成人类的你被拒绝了太多次，渐渐麻木，不再对自己的喜欢抱有信心，血脉担心你自暴自弃，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封存了你那些伤心的往事，在你体内挖个坑把它们埋了，留一只小兽陪你。”苏缘看着菀之抱着的小兽，在无天无地里，他能看到唐舟的内心深处，加上菀之的辅助，能找到那只被他藏得很深很深的小兽，此刻它正可怜巴巴地隔着唐舟与她对视，那是唐舟悲伤的来源。
“我这么可怜的吗？爹妈不要我，喜欢谁都被拒绝，所以我现在和你说话都要注意分寸，怕你丢下我。我知道一个人很多时候要靠自己往前走，可是我累了也想有个人陪我，豪哥是一个，你也是一个，尽管你不是人。”
“你是在骂我吗？”苏缘捧起他的脸，睁大眼睛上下大打量。
唐舟突然笑了，二臂神经质，“我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啦，我知道，你没什么能瞒过我的。我还知道你对自己的喜欢麻木之后，转为关系其他人的喜欢，所以喜欢听八卦，喜欢看别人谈恋爱，比如今天说什么要当你豪哥的僚机，关心他的爱情。可是他那么帅，那么强，哪轮得到你来关心？”
“可他也是个犟种啊，犟种和犟种总会惺惺相惜的吧？”
“也对！接下来，聊聊你那个梦吧，具体梦到什么，和姐姐说一下，她是这样的吗？”苏缘放开捧着唐舟脸的手，起身，转圈，酒红色的连帽衫被她穿在身上。
“是，那我继续了，只不过直接说出来我会不好意思，要不我写下来吧？“
“可以啊，来人，笔墨伺候。”苏缘对菀之勾勾手指。
菀之办个鬼脸，拿来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字不是快多了？对吧？弟弟。”
于是唐舟接过电脑，弄了个word文档，开始码字。
苏缘和菀之在他旁边打起了台球，时不时喝杯太雕，咂咂嘴：“李豪品味还是不错的嘛，这太雕味道挺好。”
李豪送斓曦出门，给她系上围巾，他不知道怎么和斓曦说话，但看斓曦冷了还是会体贴一下。
他们的谈话以李豪一句“容我考虑考虑”结束了。
送斓曦回家，再回来接唐舟的时候，他看到唐舟靠在漆黑的路灯下睡着了，苏缘幽怨地看着唐舟，把他拉起来，让李豪扶他上车，说：“他把我半边身子都压麻了，枕着我睡觉很舒服吗？”
李豪：“不知道，我没试过。”
苏缘在后排扶着唐舟，腾出手来举起拳头，“你还想试试？”
李豪：“不想。回去早点休息，放松只有今天，明早得去参加沧海蛟龙兽遗骸调研。”
“知道了，你记得叫他起床。”苏缘不耐烦地摆摆手。
战车驶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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