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如此精心打扮,是要赴什么重要的约会吗?”唐舟有些紧张,猛然看到菀之在某间木屋里的样子,便在心里与她交流。古来教授还能撑一会儿的样子,李豪和苏缘也如他一样分从不同方向将古来护在中间,边跑边戒备。
那木屋开着窗,菀之坐在窗前,正对着镜子化妆,偶尔抬抬眼皮,看看窗外星空与河流,穿着高跟鞋的纤细双腿始终有节奏地用鞋跟点着地面,滴答滴答的,好一副悠闲轻松的模样。
唐舟在跑路,系统却在度假。不过也不是全然放飞自我,还会回答他的疑问,声音又欲又宠爱,带着魅惑。唐舟的系统从来都不是冷冰冰的。
“我要去秋月湖外的夜间小路,看一场表演啊!那是弟弟你的舞台呢,今夜,你的描魂将会现世,那是神君的出世,如此盛会,姐姐我当然要好好打扮一番啦!”
听菀之的语气,显然唐舟会在今夜悟出他的描魂,而且她极其重视,她是一个始终把主人放在心上的系统,看起来比苏缘知道的还多。
苏缘斜眼偷看唐舟一眼,随手切开身边一头离她和古来教授较近的恶狼的头骨,像是在切一颗苹果,轻轻松松。她摆出一副唐舟请她帮忙保护古来教授,她就拼尽全力的样子,不断挥舞自己变成战戈的骨头,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血珠都被吸收。
她也在等待唐舟觉醒描魂的那一刻,似乎今晚就是特意为唐舟准备的。远处的森林里亮起一双双眼睛,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兽在等着看唐舟的表演。
李豪平静地挥刀,不断斩切,兽群里不断有血泉冲向天空,而后被蒸发,头颅在烧焦的草地上翻滚几圈再停下,颜色形态大小都不一样的眼睛在死后还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数十死魂在凝视这个将他们斩杀的武士。他听说过有兽灵在极大的压力下爆发出血脉里隐藏的力量,从而觉醒描魂的例子。现在古来教授就要支撑不住,他们离学院还有一段距离,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新的战车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接他们,唐舟或许有机会觉醒他的描魂。
如果不行的话,他也只能豁出去,为其他三位杀出一条血路,噬牙与他一样孤寂,只在浴血搏杀时有着兴奋,不断颤鸣。他的描魂也是狂暴的类型,导致他很冷静一个人,打起架来也会只知道拼杀,任由手中的噬牙泛起血光,斩出血色的花,焚天的烈焰将血花蒸发,烧上天空,秋月湖边火红一片。
古来教授终究支撑不住,李豪终究暴走。唐舟一手扶住古来教授,一拉一送,背着他就跑,幽冥玄炎环绕周身,冰封偷袭而来的骨刺,森林里的野兽已经冲了出来,他只能不断地奔跑,玩命地逃跑,踏着暴走的李豪杀出来的血路。
还好有幽冥玄炎护身,极寒抵消了赤月带来的高温,不然他和古来教授可经受不起。
他是在确保苏缘安全之后才这样做的。
苏缘已经在古来支持不住的时候瞬间暴起,骨戈风一样旋转起来,带着燎原的赤月,简单粗暴地劈开兽群的血肉与骨头,连同它们的内脏一起撕碎,去向前方。她张开瓷白色的骨翼,飞行在夜空里,双翼带起的狂风助涨了李豪造就的火势,于是四人继续跑路。
唐舟跑着跑着,像是跑赢了时光,秋月湖外的夜间小路变得那么温柔,风都是暖的。可身边有数不清的野兽趁着李豪和苏缘分身乏术的时候,不断撕咬着他周围的幽冥玄炎。
虎狼熊狮,甚至发狂的大象,它们都是异化过的,身上鳞片带着铁甲的光辉,被幽冥玄炎冻结片刻后又冲破束缚,哪里最具有攻击性就用哪里冲击压缩幽冥玄炎的范围。唐舟看着它们不要命一样撞得头破血流,被冻死后又来一波,踏着同伴的尸骸继续进攻,顿时压力倍增。
它们把古来教授看作美味吗?不知道,又或许古来教授只是用来压力他的幌子,总之他压力很大,牙龈都咬出血来,眼底满是阴毒。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人总是这样,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认识到自己的阴暗面。
李豪不知道能不能在暴走结束前杀穿秋月湖边的小路。苏缘不知道还能配合李豪多久,她所说的精神类描魂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些发了疯也无所谓同伴的兽群管用,可能不能一次性对付这么多兽族吧!
他更不知道,学院要什么时候才能杀掉那该死的沧海蛟龙兽,赶来处理这因为数量太多而引起质变的千军万马。就算你能打败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哪怕车轮战你也不一定会畏惧,可它们是被兽血浸润的凶魂,只知道把猎物撕成碎片,全部吃到肚子里,连骨头都要用胃酸消化,怎么会跟你讲武德?别异想天开了,小朋友。
那是兽族的千军万马,他们只有区区四人,有一个还趴在他背上,还要好一会儿才能恢复。
一只眼瞳发绿的大象冲破了冰封,一跃而起,跨过幽冥玄炎,咆哮一声就要用前腿碾碎他和古来教授。被赤月焚烧过的地面因为幽冥玄炎而覆盖了一层寒霜,寒霜下面是一片焦黑,血与土混合在一起,有的干涸,有的汽化后又被幽冥玄炎生生冻住。
那些尘土与血肉都被腿上有骨刺的大象震飞,苏缘切碎的兽族尸块落在那大象身上,可那大象只是往前冲,眨眼就高举铁柱一般的前腿,正对着唐舟和古来教授跺下来,它先前走过的路面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岩石都有被它踩碎后蹦飞到森林里的。
天上星辰闪耀,地面残杀不断,星河美不胜收,小路血肉横飞,碎肉烧焦的气味飘飞着远去,在秋月湖边寻找归宿。
菀之姐姐踏着星河而来,袅袅婷婷,酒红色的衣裙被风吹起,像是临摹星河的画中走出来的。原来那星河是因为她才没被地狱般的战场感染,独自美丽。主角光环带来的奇迹总是这样,突如其来,不需要解释。
唐舟可是她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必须确保其安全,又要让其有压力,顶着压力不断突破。当他的力量攀升到顶点的时候,他会踩着万千枯骨,君临天下。
她玉手一指,大象被禁止移动,粗壮的身躯卯足了劲也再不能落下它的巨脚,只能停在离唐舟与古来教授十公分的地方,气浪滚滚。
她从容地走到唐舟面前,步态优雅,踮起脚尖,轻吻唐舟的额头,任由唐舟乱发翻飞。她只随着唐舟的前奔而后退,像是女朋友在唐舟往前走时回过身,背着手,笑着看他,欢喜地倒退。等那大象能动弹的时候,他们已经又跑出了一段距离。
但是唐舟的压力没有丝毫减轻,李豪还在拼杀,苏缘无暇顾及他们,而他要保护背上的古来教授。他必须拼尽全力,向前不断地奔跑。
他跑着跑着,又一次跑赢了时光。时光像是草原上飞驰的野马,他是最好的骑手,成功给马套上缰绳,无形中生出的力量拉着时光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回头。岁月倒退着回到从前,甚至回到他出生之前,跨越历朝历代,回到太古洪荒。
那时候,有一片天霜之海,海面上有山一样的王座,巨兽坐在王座之上,俯瞰千万里山河大地,视线穿过汪洋大海,足够藐视全世界。难以言喻的威压无视一切阴霾或磁场的阻拦,像是神明巡查他那个叫做世界的领地一样看穿异世界的本质。一只小兽坐在巨兽肩上,同样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天霜尽头。
唐舟从天霜尽头跑来,越来越近,直冲到入海口,带起雷霆万钧。他挂着披风,刺啦冒着雷电的长枪在他手里凭空出现,轰隆隆地巨响冲破了黑夜,照亮整个天霜之海。
菀之始终在她面前,等他执雷破夜。
苏缘飞在他身后,渐渐与菀之融合。
让她们融合的纽带需要中枢,唐舟正奔跑在那里。
唐舟猛然睁开双眼,眼里透出压垮世界的威严,与那山海王座上的巨兽别无二致,带着神君的血脉君临天下。笔力雄浑的“君临”二字由血脉直接书写,楷书,那个自古以来很少有人能驾驭的血脉字体,方正庄严。
君威临世,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万兽诚服,连远在学院的沧海蛟龙兽都感到一丝战栗。这才是唐舟真正的描魂——用血脉书写的楷书,君临。
菀之盛装前来,带起世间风景,风剑雨刀,霜甲冰盾,还有一支刺穿黑夜的雷霆之矛,一切都是为了唐舟发动君临而做好的准备。实力才是王道,要征服世界,需要刀枪剑戟,唐舟是命运线上的神明,君主,只要沿着神将大臣们铺好的路,登临王座。
赤月消失,暴走的李豪突然冷静下来,他只想向着他的那个三臂兄弟祭拜。古来也清醒过来,与李豪一同躬身,意识与身体都甘愿诚服。苏缘合起双翼,像雨停了收起伞一样平常,她慢慢坐在唐舟肩上,冷冷地看着被幽冥玄炎冰封的万千兽魂,轻纱下白里带点红润的双腿晃晃悠悠。兽魂们看起来虔诚严肃,好像先前要撕碎对手的不是它们。菀之已经消失不见,天地寂静,她盛装而来,又倏然离去,无人注意到,却又必不可少。
这些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亡魂们无论生前是什么状态,都无所谓了,它们此刻只是臣服,跪拜。
万千冰雕林立,是血兽的墓碑,是亡魂的新生。
冰封的战场诡异非常,唐舟带着他现在仅有的军队,李豪,古来,以及坐在他肩头的苏缘,踏着亡魂,走向墨兮学院。
他们一行离开后,亡魂都化作冰屑,寒气飘散在天空,连刚刚被封冻的秋月湖都恢复了正常,有飞鹰如离弦之箭,射穿水面,鱼儿插在它的喙上,扑腾闪烁。月光柔和,风卷起银波,一切正常。
异世界,那个被兽族称为婆罗格神殿的地方,亡魂跪拜在殿前,它们将作为神君征战世界的军队,随时待命。
巨兽的雕像泛着流光,小兽的雕像坐在他肩上,一大一小两个雕像同时睁开眼睛,亡魂磕头,冰屑飞舞,霜雪遍布异世界,好像在说,“我回来了。”
神君在婆罗格神殿前里低语,但整个异世界都能听见,那是世界之主的圣旨,所有活物甚至亡魂,都只有听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