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安详的安澜寺就像死了一样。钟声、诵经声以及木鱼声,像安澜寺奄奄一息的临终遗言。
实际上,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和某些特定的节日外,安澜寺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和尚庙。
起的真早,这么久还是不能习惯他们的暮鼓晨钟。捂着耳朵翻了个身,继续与周公游历山河。
“哇,这里就是你们休息的禅院吗?好简陋。”
“这是什么?好香啊。”
声音略显稚嫩,带着皇城特有的秀气腔调,与晨时聒噪的家雀儿噪鹃如出一辙。
我索性从被子底露出一个脑袋,对指引的和尚简单打着招呼:“了空师叔早。”
“咦?好可爱的小光头,都日上三竿了还睡懒觉呢?”
说着话,那姑娘径直走到我的榻前,顺势就要掀开我的被褥。
我里面可什么都没穿,这要是被她掀开了,那还得了?
我于是蜷缩在角落,死死抱住裹在身上的被子,两眼怔怔地望着她。
清雅的不知名香味,与屋里阴晾的茶花香混合。一股全新的清香直袭大脑,令我短暂的失智,甚至不知该如何言语。
还是了空师叔打破了尴尬的氛围,走到我的榻边对着那姑娘道:“苏小姐,还是去大殿参观吧,禅房简陋。”
一番说辞过后,那个苏小姐悻悻地离开了禅房,临走时还不忘调侃我两句。
“爱赖床的小和尚,屋外的鸟都觅食结束了。”
“安澜寺里,就你还睡着呢。”
轰隆隆…轰隆……
晴好的天,逐渐隐没了晨曦的光。
我整理好僧袍来到斋堂,白面馒头和豆腐白菜汤,吃了很多年,味道不好说,毕竟还有很多年,要继续吃,不敢把话说的太满。
就着吃饭的功夫,父亲也刚好来用斋饭,话夹子就此打开。
“那个苏小姐,什么来头啊?一来就掀我被子。”
“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我是不喜欢吃白菜和豆腐的,可是我吃了十五年。”
“以后还会有几十年的,要学会习惯。”
“那几十年,我依然不会喊你父亲,毕竟前十几年,我也习惯了。”
“随你!”
两两无言,唯有各自咀嚼喝汤的声音此起彼伏。
蓦的,一道熟悉又聒噪的声音打破宁静。
“听说,有人想知道我的来历,为什么不当面问呢?”
老和尚瞥了一眼灶台旁的柴堆,喝下最后一口汤,端着空碗出了斋堂。
不用猜,这声音的特性,已经很明显了。我翻了翻白眼,奋力咬下一口馒头,并未言语。
小女孩儿白皙的脸颊不知何时蹭的锅底灰,黑乎乎的双手左右互换着一颗滚烫焦黑的红薯,口中呼哧呼哧地咀嚼和吹气,口语不清地道:“我父亲,是…呼…大秀丞相!我嘛…呼…姓苏…”
小姑娘站在斋堂门口,阴暗的天色下反倒衬托出光彩夺目的鲜活气质。讲到“丞相”二字时,显得格外自信。
“苏什么?”
下意识地想要探知她的名字,毕竟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吊着胃口。
可小女孩儿依旧不言不语,甚至还咬了一口橘红色的红薯,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伸出青葱玉指,指向屋外。
“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