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速度很快,黑眼镜收到解雨臣的短信就背着霍秀秀顺着绳子滑了下去。霍秀秀很轻,绳子也给力,黑眼镜一只手扶着霍秀秀,一只手抓着绳子,很轻松就到了楼下。
北戴河还处于沉寂之中,这是游玩一天的旅客睡的最熟的时刻,他们,无论是谁,沉浸在鼾甜中,梦魇都不会呈现黑暗里结束的这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解雨臣替黑眼镜打开车门,看着黑眼镜把霍秀秀放到了后座,“如果你很累的话我可以开车。”
黑眼镜从车里钻出来,笑起来,“如果我很累的话能把那家伙直接扔下来吗?”
解雨臣知道他是在说笑,但又怕按照这人的脾性真这么做,就说,“如果你希望天亮以后有人发现一滩血迹并且报警的话,我不介意你这么做。”
黑眼镜拽了拽绳子,低着头笑了一会儿就往上爬。这时候解雨臣抓住了隔着一段距离的另一根绳子——这是顺着他窗子而下的,为了防止一切意外的发生,他必须保证自己和黑眼镜能及时赶到对方的战斗场。
黑眼镜不太愿意的背着尸体滑下了楼,解雨臣在顶楼收了绳子,远远冲他点了点头。
要回北京了,回去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也快要天亮了,北戴河的日出会很美吧。他们会一直沿着太阳的方向行驶,映入朝霞晨晖的斑斓缤纷当中。
“那群外国人你准备怎么办?”
黑眼镜看着解雨臣躬身坐上了副驾驶,顺手启动了车子。
解雨臣边系安全带边说,“已经退房了,我把绳子放在了房间里,上面没有血迹吧?”
“这不像你啊东家,你没检查吗?”黑眼镜没有踩油门,他拿出刚才在车里找出来的应急医疗箱,笑道,“外套能遮伤终究不能疗伤。”
解雨臣看他一眼,并没有配合他的行为,“没有最好。其他事回北京再弄。”
黑眼镜倒也没坚持,耸耸肩,把医疗箱丢给了解雨臣,认真开车。
解雨臣看了看手里的小箱子,犹豫一下还是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
黑眼镜用余光悄悄看了他一眼,嘴角不禁上扬,听见他说,“有些事,瞒着她是最好的。”
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惹得黑眼镜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知道解雨臣的意思,拿捏起戏谑的腔调说,“是吗。之前那一次她不是在场吗。”
解雨臣不太在意,“那是秀秀的亲哥哥,他们再怎么样都不会真的伤害秀秀。”他说着剪掉过长的绷带,把药瓶放回箱子里。
黑眼镜就笑,稍稍撇了解雨臣一眼,“我们说的是一个事吗?老板。”
解雨臣已经收了药箱,用手撑着脑袋,阖着眼,淡淡的说,“解霍两家没那么深的交情,各取所需罢了。”
黑眼镜耸耸肩,没说话。
天边已经微微泛白了,车子沿着公路行驶,狭长的北戴河似乎与他们一同前行。
“那群外国人的目标不是我,他们是在吴邪出现后才开始在我身边穿插。”
解雨臣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低着头很娴熟的在手机按键上敲敲打打,“他们暂时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静观其变。”
黑眼镜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觉得他们是谁的人?”
解雨臣冷笑一声,回道,“这重要吗?他们总归不会是我们这个阵营里的人。好在目前来看,他们不算是敌人。”
黑眼镜余光微微偏向解雨臣,笑起来,“东家,你真的很紧绷。”
解雨臣看他一眼,说道,“这就是你开这么慢的理由吗?”
黑眼镜大抵已经眉眼弯弯,因为解雨臣听到了他轻笑的声音,墨镜真是个好东西,掩藏着除了心脏跃动唯一能表达爱恨的情绪载体,于是他轻飘飘对他说道,“回北京以后我有很多地方不方便出面。”
解雨臣话只说到一半便没再继续,黑眼镜懂得解雨臣站在解霍两家分割线上的顾虑和挣扎,解当家总是把九门整体利益置于最高位。
“东家,你真是很信任我。”黑眼镜看起来心情很愉悦,“不担心我会反水吗?”
解雨臣有点好笑的看了不那么认真开车的齐师傅一眼,手上编辑短信的动作依旧行云流水,“我们解家人最擅长的就是留后手。况且,”他换了一种更自信的,居高临下的语气说,“你不会的。”
黑眼镜笑起来,觉得解雨臣这般笃定实在有趣,扭头看他,挑眉问道,“为什么?因为你比他们好看?”
解雨臣看起来有点得意,转过头跟他对视,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已经爱上我了,不是吗?”
他说的斩钉截铁,像一只趾高气昂的,高傲的猫,甚至眼神都没有一点回避。
这个赤裸的回答实在是出乎黑眼镜的意料。那一瞬,他没由头的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大脑更是直接宕机了,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几乎是有点狼狈的转回了视线,耳边还能听到解雨臣发出的笑声。
黑眼镜不知道解雨臣为什么这么说,停顿了好一会儿,笑道,“老板,这一点也不好笑。”
“我没说这是笑话。”
解雨臣脸上带着坏心思的愉快感几乎要溢出来,他看着是不紧绷了,换成黑眼镜心乱如麻了,“东家,我没得罪您吧?您这是毁我清白。”
解雨臣拿捏着无所谓的腔调,有点霸道的说,“你爱上我不是很正常吗?你不该爱上我吗?”
“……”。
黑眼镜被问住了。
爱,他不知道多久没想起过这种东西了。
或许他根本不懂。也并不想懂。
黑暗是没有尽头的。
于是沉默蔓延开来。
解雨臣熟若无事的继续低着头给解家的伙计安排后续事宜,似乎心乱的只有年长的齐先生。
他觉得年轻的解当家根本不懂情爱,于是开始在心里打腹稿,准备代二月红给他的小徒弟上一堂生理卫生课,也顺便提点一下“爱不能这般随意说出口。”
车开的更慢了。
他想了好几稿,不是不满意就是不合适。没多久,他先听到了解雨臣的声音,“别让秀秀卷进来太多,刀剑无眼。”
黑眼镜又沉默了。
解雨臣看着坦坦荡荡,也没有一点要再继续上一个话题的意思,始作俑者平静到给他一种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错觉。黑眼镜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了,所以刚才其实是做了个梦,解雨臣根本没说过那些话。
他抬了抬眼皮,在后视镜看见了熟睡的霍秀秀。
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连嘴角的笑意都下意识的敛了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别人的命比自己的重要。”
“什么?”解雨臣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么一句,打字的手指颤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反问道,“我还不够惜命吗?”
黑眼镜似乎叹了口气,他有点无奈,语气都沾染了几分正经,“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解雨臣故作思考状,换了种更轻松的语调回道,“你是说当年在长沙那一次?”
“哪一次?”黑眼镜斜着眼睛撇了解雨臣一眼,“你把吴邪灌醉然后替他杀出一条路那次?”
解雨臣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笑起来,他连字也不打了,扭头盯着黑眼镜,说,“秋后算账真的很幼稚。”
“你不幼稚吗?”黑眼镜笑意加深,“这样才算扯平了。”
解雨臣失笑,垂着眸子不知道在盯着哪里,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从没见过那种连雨水和血水都分不出的猩红场面。而我,只是想尽我所能留下他的这份天真。”
黑眼镜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他用余光看着解雨臣,酸涩感几乎堵在喉咙里。
是了,任何人爱上解雨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太周全,也太会牺牲。这让他,有点难过。
北戴河已经远去了,有红光打进来,让路都更清晰了。
“解雨臣。”黑眼镜喊他,“日出了。”
那个忙碌的人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那样漂亮,他见过无数珍宝都不及此。朝霞的暖意都聚集在他身上,日光都没他耀眼。他点点头,开口依旧清清冷冷,“天亮了。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