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玉鄢根本做不了一段完整的深呼吸,断断续续地哈了几口气,才勉强能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好像是要生了、”
“啊?!”阮澜烛的心里那点期待瞬间跌落谷底,倒不是觉得耽误时间,只是自己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难免会惹得凌凌不高兴,但眼下的形式,可不容得他有半点考量的时间,“那…那怎么办?”
“帮我…叫医使来…”玉鄢痛得忍不住狠狠抓住阮澜烛的袖口,右手五个骨节都被攥得泛白,而阮澜烛这件熨了上千遍才没了褶皱的高档西服也瞬间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医使?”阮澜烛却更加一头雾水,“我自己都对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给你叫啊?”于是只好将目光转向门外,“要不…要不我去外面把他们叫进来?”
“不!”玉鄢手上猛然攥得更紧了,像是要将那块布料捏成粉末似的,腹中剧烈的疼痛搅得他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悚然的恐惧:那是对某种神秘诅咒似的的恐惧。
“不…不是,你都这样了,还不让我去叫人来?”
“先别走好不好?陪一陪我好不好?”玉鄢急促地说出这句有些难为人的请求,虽然不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但这是他当下唯一的诉求。
“我、”唉,看来是痛得又糊涂了。阮澜烛并不忍心打破他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的幻想,但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看成了顾郎,那就会越发牵制着自己走不开身,眼下这种情况,多耽误一秒都让人没法想象接下来的事,于是直接说道:“我不是你的顾郎,我是阮澜烛。”
“我知道…”玉鄢的眼角不经意划下一滴泪来,叫人看了心疼,但又有种怒其不争的无名火打心底生上来。
“那你还…”
“我就是…有点怕,万一我这回死了怎么办?”
“呸呸呸。好好的干嘛咒自己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儿的医疗水平怎么样,但好歹这里是一个和平年代,没有战火没有硝烟,而且还是在王宫里,医疗技术应该是全国遥遥领先,总不至于生个孩子就怎么样了的。”
“你不懂…”
“我怎么…”阮澜烛决定不反驳,“是是是。我不懂,但是起码我懂,现在我要是再不去找人来的话,你就真成自己的预言家了。松手吧,我去叫人来,你和你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然而玉鄢却依旧攥得紧,就好像阮澜烛刚才叭叭的那一大段,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似的,攥得手上发汗发抖,也不舍得松开。
没办法,阮澜烛只好强制性地把胳膊往上抬,希望可以将那块布料拽出来,然而他却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快生了的人竟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气,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挣脱开他的手心。无奈,只好又和玉鄢沟通起来。
“诶呀你好歹先放开我好不好?你看我们现在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什么医使,也不懂什么医学方面的知识,待在你身边什么用都没有,我救不了你的。”
“我知道、”
“那你既然都知道,还不让我去找能救你的人来?是一种怎么样的心理啊?你是在想什么?在怕什么吗?玉鄢,我不管你现在是在怕什么,至少从你选择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后果就都已经注定了,而现在你又不想要他了,你有想过他的感受吗?”
“没有…不想要他。”他的意识明显有些模糊了,身下的出血也在越积越多,急得阮澜烛直冒冷汗,脑海中飞快组织各种能够说服他的话术。
“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困着我不让我去找医使,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了,还是不想要他的命了?”
玉鄢努力翕动泛白的嘴唇,尽管使了大劲,却还是只能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你别走好不好?别离开王宫,留下陪陪我好不好?”话语间,那只死攥着阮澜烛袖口的手,十分顺其自然地又搭上了他的手腕。
阮澜烛见是个好时机,于是一边说话作掩,一边慢慢地直起身子,“你既然都知道我不是你的顾郎了,那我在这里留与不留,又有多大区别呢?”
“有!”玉鄢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目光如炬地望着阮澜烛那张像极了顾郎的脸,话音沉到像是从喉咙里呜咽出来的似的,“有的。你在,至少我还能骗自己真的是他陪在我身边,还有,要是这次,我真的走不过这遭了,至少也能骗自己,死前是见上了他一面了。”
到底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还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呀?这样痴情,是叫人动容,可怜这人这样痴情,那身在远方的顾郎,又是正在哪里体会人生一番好光景呢?阮澜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眼疾手快地将人一个横抱起身,送到了床上去,为防止再此被拽住衣袖,还跟这床保持了个1米远的安全距离。
“顾郎…”
“说了我不是顾郎、我是阮澜烛。”
“求你别离开王宫,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玉鄢颤抖着的手臂想再去抓住那个遥不可及的袖口,却因为实在无力落了下去。
阮澜烛够到床里边的被子给他仔仔细细地盖上,“放心吧,在没找到凌凌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王宫的,至少不会是今天。我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去帮你找人来。”
“我好怕…”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如果我真的死了,帮我…帮我照顾好这个孩子好不好?”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答应我好吗?”
“我、”尽管有时候所谓的承诺只是随口一说的事,但对于习惯了遵守承诺的人来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阮澜烛在犹豫,但犹豫过后,还是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很快就把人叫过来。”
“谢谢你。”
“真要谢我就别想那么多不该想的,安安心心地把孩子生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