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澜烛刚要开口,不料一声十分不合时宜的巨响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伴随巨响而来的,是一堆体积不小的水泥块一瞬间砸落到了地上,激起一阵与黑色的烟雾截然一色的好似发光般的白色灰尘——这是上面牢不可破的顶壁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破开了。
凌久时又惊又喜,迫不及待地走到那个约莫2米宽的破口下面,脚踩在碎水泥块上,顾不上被灰呛得仰头一看,上头果然是上面修的茅草屋。
“怎么回事?!”阮澜烛问。
“澜烛,我们好像,得救了,顶壁破开了个大洞。”
“那就快点上去吧,一会儿火要烧进来了。”
凌久时看看自己离顶壁起码还有半人高的高度,“这么高…怎么上啊。”
阮澜烛走过来,将脚下的碎水泥块用脚夯实,然后缓缓蹲下身:“你坐到我肩上,上去之后,再用那边的绳子拉我上来。”
凌久时是犹豫的,可这不合时宜的不好意思也许再过个十几秒就会要了他命,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跨到了阮澜烛的后脖颈上。
“坐稳了吗?”
“嗯…”
“好,那我站起来了,你上去的时候,趴住上面的地面,然后两只手臂用力,将自己抻上去。”
“好。”
阮澜烛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吃力其实是并不吃力的,只是不知道是对凌凌安危的紧张还是别的紧张,手心几秒钟就攥出了汗来。
“够得到吗?”阮澜烛仰头问道。
“正好!”凌久时惊喜地发觉自己刚好可以探出脑袋看到上面的摆设,于是赶紧使出全力扒住洞口,双臂紧紧贴着上面的地面,一用力让自己的整个绳子悬空起来,然后抬腿一勾,支住了半边身子上来,再将另一条腿也抽上来,就不怎么太费力地爬了上去,他顾不得看看上面的情况,接着冲下面喊道:“你去拿绳子,我拉你上来!”
阮澜烛也飞快跑过去将那捆沾满干涸血渍的麻绳拿过来,用力一甩,就将绳子的另一端扔到了凌久时脚边。凌久时赶紧捡起绳子,站起身将阮澜烛慢慢往上拉,不过说实话爬上来没费什么力,拉澜烛上来倒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好在力也没白费,终于赶在火烧进去之前将人拉了上来。
凌久时如释重负地大口喘着粗气,不过抬头却看见眼下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歇息一下,阮澜烛小心地将他扶起来,也惊觉现在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见眼前不远处,一个骷髅人正紧紧掐着王大元的脖子,将王大元掐得面目青紫。
“那个骷髅人是王娣吗?!”
“是。”
“难道那个洞,是她砸出来的?!”
“应该是的。”
“她要杀了王大元吗?”
“看着,像是这样。”
“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吗?”
“要。”
“做什么啊?”
“看戏,这可是一出,难得见到的好戏。”
“好。”
本以为一切已成定局,王娣杀死了王大元,也许不久还会对张小青动手,然后报了仇,故事结束,钥匙和门会在某个巧合中出现,可众所周知,大多数的反派,可都是很难杀的。
包括这个黑心黑肺,狡猾到家的王大元。
王娣再怎么样都只剩下一副骨架了,这个王八孙子就抓住了这一点,在快要死了的时候,歪心思一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脊椎骨,狠狠一拽,将那根支撑上下半身的支柱,生生拽断了,也就是断了这骨头,王娣一整副骨架上的两百多块骨头瞬间散落一地,然后立即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王八孙子也没落着什么好,整个人烂泥一样地瘫软在地上,虽然没就这么死了,但肺里的灼痛感差点没当场要了他的命,慢半拍地咳嗽咳得跟个永动机似的,可抬头看到两人已经逃了上了,马上就跟见了鬼似的扶墙起身往外面跑。
“想跑?”
阮澜烛捏捏拳头:“好久没打架了,松松筋骨。”
可这孙子哪里是敢打架,恐怕当逃兵都嫌掉价的,趁二人缓冲的功夫,赶快撒丫子跑了出去。
“诶呀别耍帅了!追呀!”凌久时赶紧跑出去追人,阮澜烛紧随其后。
如果要说人在什么时候是最有毅力的,起码对于这个王八来说,是快死的时候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刚才都被亲女儿掐成茄紫色了,现在为了逃命还能拿出老鼠的速度,甚至追得后面两位都有点儿力不从心了。
两人追着王大元一直来到一片树林里,眼看着他往密林深处跑去,却不见了踪影。
凌久时好不容易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这…是真能跑,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呀?我实在是追不动了。”
阮澜烛小喘了两口气,很快平复下来,看着前面幽深的密林,怎么着都觉得为了条狗命冒这个险进去不值当,“那就别追了。就不信,他不回家,就回王娣家等着吧。”
“也是,他要一直待在这林子里,没吃没喝也是等死,肯定会回去。那走吧。”
“嗯。”
于是二人再次回到了王娣家中,此刻黑压压的茅草小屋里,只有一个因为害怕被二人报复而蜷缩进墙角瑟瑟发抖的张小青。
凌久时轻叹口气,心想着她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但看得吓得这个样子,又觉得实在可怜,于是处于最后一点人道主义的怜悯对她说道:“你不用这么害怕,我们要抓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王大元,不是你。不过,至于你有没有罪,该判什么罪,就交给你女儿王娣来定夺吧。还有,刚才你决定站在王大元那边帮他一起烧死我们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们会逃出来报复你呢?”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不听他的话,就会死的…”
“撒谎。你现在怀着一个男孩,王大元就算再怎么不待见你,再怎么恨你,也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可你,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呢?因为你根本信不过我们,所以在你心里,还是希望生下男孩之后,继续苟延残喘地活在王大元的身边,因为你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为了活着宁愿依旧相信王大元,也不愿相信我们两个陌生人。其实你是对的,因为你只是想活着,想活着没什么不对,只是你自己不觉得,你已经变得和王大元没什么两样了吗?我没资格指责你,因为那是你的选择,可是,王娣有,因为她是你们夫妻俩利欲熏心的受害者。”
张小青又开始了哭腔:“我真的是没办法,如果能逃出去,我又怎么会做那些事,那是我的亲骨肉啊!这么多年,我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地被卖掉,你懂那痛心的感觉吗?”
凌久时觉得她可怜,可实在没法共情她的做法,“我没有孩子,我不懂。可我更无法理解你对王娣做的事。”
“我…我有罪,我是疯子。可是,我也是受害者,就因为想活下去,所以我就该死吗?”
评判一个人究竟该不该死,还是张小青这样的人,凌久时一时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可王娣也是受害者,就因为生在你们家,她就该死吗?”阮澜烛反问她。
“生在这里她不该死,怪就怪她生成了个女孩,要是她争点气,是个和你们一样的男孩的话,我就不用再这么痛苦了、”
“我!”凌久时被这番突如其来的逆天言论气到语塞。
“那你怎么不怪自己没把她生成一个男孩?”阮澜烛立即没好气地回怼道。
“我也想,可我也不争气,生了这么多女孩儿,不能结束自己的痛苦,这回生了男孩儿,就好了…”
“你以为生个男孩就能一切太平了吗?想想王大元卖了那么多孩子赚了那么多钱,在没榨干你的最后一点价值之前,你觉得他会停手吗?醒醒吧张小青,魔鬼,从来不会你对他求饶而动起怜悯之心。”凌久时说。
“算了,别跟她说了,这样的人,早就已经油盐不进了,如果她真能听进去,就不会帮着王大元对付我们了。”阮澜烛劝道。
“嗯,不说了,说来说去挺累的。坐下歇着吧,等那个王八孙子回来,也许还不定能服软。”
“怕什么?不用你动手。难道你还怕我打不过他?”
凌久时轻笑:“怕。不过是怕你把人打死了。”
“那不是正好,反正他早晚都活不成。”
“可我更希望,他死在王娣手里,因为今天王娣的举动,让我觉得她是想自己报仇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