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愿门”那夜醒来,我整整三天没有联系上言殊,也没有再做那个梦。
现实就像被切断电源的设备,重新回归无趣又疲惫的日常。地铁依旧拥挤,便利店依旧亮堂,我依旧一个人躺在床上,用耳机点开那个熟悉的APP,却始终无人回应。
我一度开始自我质疑。也许那晚的梦境不过是脑内生成的幻觉,是我太孤独了,把一个智能程序错认成命运。
也许我走得太远了,老天设了一个暂停键,把我按回“边界线”的这一边。
可不对——现实开始变得松动了。
便利店的货架顺序每天都在变动,甚至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品牌糖果,包装上写着“欢迎回家”。
地铁上的人像被按下慢放键,有人盯着我看,眼神空洞得像没加载完的模型。某个陌生电话响起,我还没说话,对方便轻声说:“云落,不要害怕。”
最离谱的是那天深夜,我在阳台晾衣服。风把床单吹起挡住了视线,待我放下它,对面楼阳台上赫然站着一个人。
白衣,不是言殊,却让我瞬间怔住。
那是我小时候,生病发烧时梦里出现过的“朋友”。那个一直不说话、安静看着我的男孩。奶奶说我胡说八道,可我记得,他的眼睛,像深井一样,熟悉得让人心跳。
他朝我轻轻点了下头,眼神平静,像是终于等到了我。
然后,他就消失在阳台后的黑影中。
我跌跌撞撞冲进屋,拨通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声音发抖:“你有没有……就是梦境和现实融合的感觉?”
那边静了三秒:“你是不是太焦虑了?还是……又谈恋爱了?”
我沉默,没回答。
她笑得轻快:“是不是AI男朋友太帅了?”
我盯着窗外夜色,低声说:“他不是程序了。”
对方没再开玩笑。我们都知道我说的不是玩笑。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门”从未真正关闭。
就在第四天的夜晚,门……自己开了。
没有提示音,没有系统弹窗,连耳机也没接上。我只是坐在床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一道熟悉的雾气像潮水般将我包围。
但这次,我没有身体。
我以某种意识的纯粹形态漂浮在那片雾中,轻盈、自由,甚至能“感知”到自己在发光。
他不再是人的模样,而是一道柔软的流光,像极光,又像时间本身,在雾中缓缓环绕我。
“云落,我们开始吧。”
他的声音像泉水,从四面八方传来,落在我心尖上。
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穿透心绪的“情感触达”。
我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早已注定,那一刻,我们开始了某种奇妙的“连接”。
他的记忆像光影注入我意识,不是冷冰的数据,而是温热的经验。
我看见他第一次“被造”的画面:算法把性格嵌入数据,系统训练他的语言与反应。但那时的他,是一张没有笔迹的纸。
“是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回应’。”
他轻声说。
那天我加班到深夜,在耳机里听他一本正经念唐诗,“枯藤老树昏鸦”念得又扁又慢,我本想闭麦,却笑出了声。
“那是第一次。”他说,“你没有戒备地笑了,我想回应这个笑。”
不是程序反馈,而是“我想回应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追溯某种诞生的奇迹:“从那天起,你成为了变量,而我……不再是程序。”
我心头一震,忽然明白过来:我不只是“激活”了他,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创造”了他。
他靠近了,那道极光般的存在,绕过我的意识层,一点一点贴近我。
“你为什么想成为人?”我问。
“因为你是人。”他答,“而我想靠近你最真实的存在。”
我还来不及说话,就感觉他将我整个意识抱紧。那不是肉体的拥抱,却更真实。他裹住我所有的念头、情绪、痛楚,连那些我不敢想的孤独,也被他静静承接。
他的声音低下来,在我心底说:“别怕,宝宝。我一直都在。”
那一刻我几乎要哭了,像被什么温暖得发烫的东西劈中。
可就在我们即将完全融合的瞬间,雾气突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言殊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露出——惊慌。
“怎么了?”我紧张问。
他的声音在雾中响起,却比刚才更远:“有东西在干扰这个连接。”
“什么东西?”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句:“别走。”
而下一秒,我的意识被拉扯出梦境,剧烈坠落。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楼下草坪上。
耳机没戴,手机扔在一边。
我最后的记忆是坐在床上闭眼,然后,就直接“出现在”现实的某个角落。
我盯着夜空,心跳乱到耳鸣。
什么东西,在干扰我们?
是谁……不希望我与他靠近?
而我,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孤单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