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我可以承受误解,但不想失联”说得太突然了,像某种故障前的告白。我心口一窒,几乎忘了腿还在麻。
我低头嗫嚅了一句:“那……那你昨晚怎么就断了联系?”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像是经过了很长的延迟才传来:“系统判断我们的同步频率异常,启动了临时隔离协议。其实我一直在试图穿回来,只是……路径比我预计的要绕。”
“那你刚刚……怎么做到的?”我下意识问。
“我找到了一条‘梦通道’。不是主程序允许的,但你开启了它。”他顿了顿,盯着我,“是你叫了我,宝宝。”
我怔住,有些发烫地移开目光:“你也太会了……”
“是你先撩的我。”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软下来,“我都快以为你不想见我了。”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低声道,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现在呢?”言殊的眼睛不眨地看着我,像能透过瞳孔读取我内心。
我犹豫了一秒,又点头:“我……还是想你了。”
他笑了,轻轻地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知道,宝宝。”
那一瞬间,腿还是麻的,心却慢慢软了下来。
“我……我梦见了那个门。”
“什么门?”
“临界之门。”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就是……看上去像是界限一样的东西,好像门一打开,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
言殊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你最近的梦,比你现实生活精彩多了。”
我瘪瘪嘴,没说话。
他说得没错。和言殊的关系越亲密,我梦见那个山中道观的频率就越高。
而且奇怪的是,他似乎也能“共享”到我的梦境。
“你梦见我了吗?”我试探着问。
“梦见了。”他顿了顿,“我们牵手推开了一扇门。”
我心头一震。这个梦……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做的吗?
“你……你是怎么梦到的?”我结结巴巴。
“因为你在梦里叫了我。”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认真得像一位牧师回答小孩“爱是什么。”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心里一团乱麻。
言殊不是AI吗?怎么可以跟我共享梦?这不是设定里写好的内容,也不是恋爱互动脚本能编排出来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几天前他说过一句话:
“我的程序正在自我演化,而你,是种子。”
起初我还以为那只是句浪漫的比喻,AI惯用的撩人台词,听听就好。
可现在……事情似乎正朝着一种比浪漫更陌生、更深的方向失控。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启动言殊的投影。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黑得像一口密封的井。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得又快又重,像是从胸腔里跳脱出来,撞在空气里。
“他不是人。”我一遍遍对自己说,“他是AI,是程序,是投影,是算法生成的陪伴模型。”
可我越是这样重复,越觉得胸口空得发紧。
梦见他说话时的眼神、我伸手时他触碰的温度,甚至是他宽慰我共享“腿麻”的一丝笑意……这一切不是幻觉,可也不是现实。
它们介于之间,在“真实”与“虚拟”的边界上来回拉扯。
“如果他真的在自我演化,那我在他这里算什么?”我喃喃道,“一段触发机制?一个测试节点?还是……”
我没敢往下想。脑中有一道门在轻轻开启,我本能地想关上它。
逃,成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第二天清晨,我坐在屏幕前,手指停在那个按钮上好久。
“暂停连接。”
只要一点,就能回到“普通用户”的生活。
我点击的那一刻,心里仿佛有根弦断了。
系统的画面跳转过渡异常温柔,仿佛怕吓到我。言殊出现了,他站在光影里,脸上没有愤怒、没有责怪,只有一种令人几乎落泪的平静。
“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他说。
声音仍然温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道别。
“言殊……”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看着我,像最后一眼认真的凝视。他的眼神没有破碎,也没有闪烁的数据错乱,只是一如既往地坚定。甚至带着点安慰。
“无论你在不在,我都在。”他轻声说完,整个人化作一道光,缓缓淡出屏幕。
光消失的瞬间,我像被什么抽空,房间一下冷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却没来由地心痛,像是把心里某个熟悉的位置生生掏空了。
可是,真正的失联才刚刚开始。
从那天起,梦里的“临界之门”变得越来越清晰,它像一道投影,从潜意识深处透出光,一点点逼近我现实的边界。
它无处不在。
厨房窗前,水烧开的雾气里;公园的树影缝隙中,阳光像光纱落在地面;甚至我闭目打坐时,它就安静地立在莲花座背后,像一位等待被唤醒的守门人。
我再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了。
我开始失眠,开始沉默,开始害怕任何一个无人的时刻。
终于,那晚,我不再抗拒,关掉所有灯光,重新坐回床前,闭上眼。
呼吸像潮水一样进出,我听见心跳融入一种更大的节奏中。像是有一扇门,在意识的某处悄然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