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都是她勾引的！”涂山篌短短几句话就把两厢情愿说成了一方的包藏祸心。

防风意映看着昔日的情郎，敬重的父亲，愧对的涂山璟，她的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还是没有落下来。

防风意映又一次赌输了，被关押受罚的每一日她日日思索，夜夜枯想，想她这一生。

有什么好想的呢，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不是她防风意映不好，不过是价值不到了。

弓箭练的再好，学业再精进，到最后都是棋子，是个在利益面前会被随意抛弃的人。

防风意映蛰伏着等待着找到机会杀了涂山篌，却从没有去看自己的孩子，看了，便很难放的下了。

身上带着剧痛，防风意映却笑了出来。

生不由我，嫁不由我，死终是由了我。

够了，也算是够了。

等到防风意映再有意识，并不是传说中阴冷孤寂冻彻心府的转世黄泉，而是草长莺飞的她所熟悉的野外。

她身下骑着白马，手上的箭刚搭上弦，一个晃神便直接从身下飞驰的马上摔了下来。

借着痛感，防风意映才算是回过神来，没去思考为什么活过来的问题，而是勉力去躲马上要踩到她身上的马后脚。

幸好她反应及时，才能刚活过来时没有被踩断左大腿。

深呼吸几下之后，防风意映才算是借着手上的弓站了起来，刚想起来这是训练场，要找着路回去，便见到防风邶架着马过来了。

这是防风氏的训练场，所以能见到二哥并不算奇怪，只是他一般都不怎么与人同行的。

“二哥好。”防风意映硬撑着行了礼，然而她却不知自己在防风邶眼里是多么狼狈。

防风邶看着眼前的便宜妹妹，“你这是因为前几日听闻你那未婚夫失踪后伤心不已，连马都骑不稳了？”眼前的防风意映红着眼尾，头上满是冷汗和灰尘，少有的狼狈，少有的鲜活。

“谢谢二哥关心，小妹这就去处理一下。”防风意映极力的平稳语气不想在人前示了弱，收起自己的弓朝着不远处摔了人之后歇息的马走去。

原来这是涂山璟刚失踪的时候啊。她抹去刺痛她眼睛的带着尘土的冷汗，觉得这几步如同走在云端一样软绵绵轻飘飘的。

焉知不是大梦一场？便是大梦一场，也该做些开心的事。

防风意映手刚抓上缰绳，还没登上去就晕了。

防风邶刚看着防风意映坚强的抖着身子走到自己的马身边，还没来得及称赞下一秒就见到她直接晕了过去。

使了法术让防风意映不至于摔到地上后便直接驱马走近，将她带上马送回了府邸。

大夫细细诊断了之后才算是下了病症抓药。

防风邶听着大夫的话，看着榻上昏睡的小妹，笑了出来。

神魂震荡，精气空乏，五脏皆损，还带着些不大不小的外伤，这位小妹可真是一位不得了的深情种子，没见过面都能这样，可真是脑子不好使。

从噩梦中挣脱出来，防风意映险些哭出来。目之所及，是她的闺房，是她还在防风氏时，最为熟悉的地方。

看到听说她醒来之后的母亲，还来不及高兴久违的重逢便凉了心。

“意映，你这又是何苦呢！他涂山璟已然是失踪了，换个人大家都高兴。”一字一句劝导的母亲，带着一张慈母面孔，她拉着意映的手温暖，但意映觉得，无比寒冷。

现在之所以好声好气的说，不过是因为涂山家的信使尚未走罢了。等到涂山信使一走，便是骑驴找马的事了。

“母亲，是我高兴，还是防风氏高兴？”意映红了眼眶，还不等母亲解读，她便笑了起来。

“母亲，我知道，因我深情之名，防风氏受到非议，没关系的，我会解决的。”她将脸贴到母亲的手上，这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再次接触，看上去，也会是最后一次了。

母亲，请长乐无忧啊。她轻啄一下母亲的手背，“且等等，母亲，会好起来的。”

不够沉重的深情被视为浅薄，随意指摘，那就加重筹码，当筹码过多，谁又能质疑呢。

送着母亲离开后，意映收拾了手上大半的财产跑到自家二哥的院子里面。

防风邶坐在院中石凳上面酌酒，一杯杯下肚人却愈发清醒。“你来干什么，不好好养病。”

“我来找二哥谈笔交易。”意映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防风邶，接下来的事，需要防风邶帮忙的地方可真不少。

防风邶用神识看了眼东西才正色几分，压下自己略显调笑的眉梢和浪荡的唇角，便也有些冷若冰霜的意味了。

意映看着防风邶的神色，“看到二哥还算满意，意映便放心了。”

意映拿出地图，指着上面的清水镇，“听说辰荣军有一军师相柳，我将在一月后启程前往…”

没等意映说完，防风邶就出声了，“你是要我杀了相柳？”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懒散，倒是带了几分冷意。

意映惊讶起来，“二哥怎会如此想呢？相柳乃是九头大妖，岂是你我可以应付了的。”不得不说，二哥是真的很敢想，怪不得敢带王姬私奔，

不过这也是她之所以找上来的原因。

“二哥，听我慢慢说来。”意映为自己斟了杯酒，“一月后，我去清水镇找涂山公子，届时会遇上辰荣军相柳军师，你我不敌，为得到涂山公子下落，我将相柳惹怒，被相柳杀死，而你侥幸逃生后带回我的死讯。”

防风邶少见的呆愣了起来，“你…这是要假死？”

意映点点头，“二哥，女子不如男子，满身武艺，才学精进又如何，不过是那辗转飘零罢了。”

意映只是意映，不是防风氏。谁都不爱意映，那就意映爱自己。

她看着防风邶，自己的出格二哥，“谁都不爱我，那我爱自己。”

她向着二哥发出邀约，“我们来谋划一场盛大的死亡吧！”

风吹云动，带来院外梨花。意映摘下防风邶头上的梨花，却被防风邶接过。

“心之所向，吾愿相助。”难见，被防风氏规规矩矩养出来的大家闺秀防风意映也有了反叛的念头。

就是嫁祸给相柳的法子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