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呢，别催。”
“......”
我错愕地抬头，便看到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记得祠堂里没摆酒啊，怎么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他微微低头，我们之间的距离缩小，彼此离得是那样的近，近到我可以细数他浓密的眼睫毛，感受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鼻尖。好像...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了，怪。
“你......能看到我？”我盯着他的眼睛，那铅灰色的眼睛里明显没有我的倒影。
他嘴角微勾，声音竟温柔般的低沉:“我不该看到你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抬起手，我看着自己近乎透明的身体，很好奇在他眼里我是什么样的，想问，也就问了。
“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的？”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我的手缓缓地 缓缓地前移，直至触碰到他的胸口，然后，就像一股无形也无感的气，径直穿过他的身体。
我盯着他，让我惊讶或者说是失望的是，他的神色并未发生变化，我们仍旧四目相对，他只是笑容淡了些。
“感觉有些凉，你靠近我的话会暖和一些吗？鬼小姐？”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我愣住了，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感觉心尖上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很轻，很柔。
可恶，感觉被撩了。
“如你所见，我是鬼，如假包换。你怎么不怕我？”我歪头看他，真诚发问。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他满脸无辜地看着我。
我确实不会伤害他，可这并不代表别的鬼不会啊！不行，这人对鬼的防范程度太低了，我得告诉他人世间的险恶。
于是我便慷慨激昂地告诉他我的部分同类多么的穷凶极恶，它们诡计多端青面獠牙......待我苦口婆心说完之后，只见他一脸顿悟的表情，“所以说，面目可憎的鬼是会吃人的鬼，而像姐姐这种长相漂亮的鬼就不会伤害人了，对吗？”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得出这么一个清奇的结论，一时语塞，而没注意他对我的称呼，更没注意到他眼中加深的笑意。
“我可没这样说，你别偷换概念啊！”
“知道了，姐姐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对了，还没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我眨眨眼睛，我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我的鬼友们都喊我小漂亮，我总不好告诉他这么羞耻的名字吧。
“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我很期待。我叫易 遇。”
什么？易遇？我有些吃惊，竟然真的叫易遇吗......究竟是为什么。
“你是易家家主？”虽说是问句，但却是笃定的语气。
“易家家主么？那倒不是，我确实是易家人，不过是支系，他们派我来检查一下祠堂。”易遇保持他一贯的微笑。
我也弯起唇角，怎么可能呢？我又不傻，现在外边大家都在忙，只有他信步闲庭来这里上香，而且上的还是春日祭的第一支香。气度不凡，衣着华贵，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
不过我也不打算拆穿他。
“咚！咚！咚！”外面传来三声铿锵有力的鼓声，春日祭开始了。
“我可以出去看看吗？”按理说，我是不会提出这种有些过分的要求的，但是面对易遇，我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我仿佛知道他不会拒绝我。
“当然可以，只是会有些无聊，你跟在我身边吧。”
“如果我也能被其他人看到怎么办？”我有些担心的问，今天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所以有些杞人忧天。
“在我眼里你与常人无异，所以你出去只有看不到和普通人两种结果。不用担心，有我在，姐姐。”他安抚我。
“我也有影子吗？”我殷切地看着他。
他没有低头确认，只是以安抚的目光回应我，“有的。”
......骗我，原来在他的眼睛里，我是没有影子的。
他装的很像，没有一点破绽，可我总能一眼识破他的谎言。
如若我们以前也认识的话，他一定经常骗我，才会让我这么了解他，我心想。
我们最终还是走了出去，之前一直呆在后山里，脑海中充斥着做人时的习惯和认知，但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新奇......所以，我生前不是这里的人吗？
不想去思考心烦的事情，我和易并肩穿过一个又一个雕花拱门，登上一个又一个大理石台阶，不得不说，从外面看还不明显，置身其中，仿佛迷宫一般，以正祠堂为中轴线成对称分布，廊腰曲回，房屋错落有致。
一路上，我问了易遇很多关于这座宅子的风水，防火，地理位置问题，当然还有他们易家世世代代口口相传要敬奉的山神。
我之所以敢问这个问题，也是察觉到易遇似乎并不像他的族人那样对山神充满敬畏，谈之色变。
毕竟，一个虔诚的信徒是绝不会带着一只鬼在一座祭神的宅子里乱逛。
“易遇，你信神吗？”
“你说的是鬼神的存在，还是长久以来人们赋予其的价值呢？”
我莞尔，“自然不可能是前者——我都站在你面前了。”
“万事万物自有其存在意义，至于人们赋予的人文价值我觉得太过刻板，就像鬼有吃不吃人之分，”说到这里，易遇偏头看我，此时快到中午，日光热烈，他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笑容清浅。
“神亦有是否爱人之说。其实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是否也会像他们一样，把人生的追求放在虚无缥缈的信仰上。我觉得无论是信自己还是信神，都是一种精神力量，只要是正向的，就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那些糟粕就不足挂齿了。”
我默默点头，世界观决定方法论。只是找个精神寄托的话，这种形式迟早会衰落，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易遇会开始借助祠堂作为自己商业活动的基点了。
我正想着，忽然感觉一股异样的感觉，我低头一看......
我的脚正在变透明。
幸好，易遇看不到。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怕他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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