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
一行四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
服务员将热茶糕点一一摆上桌，对大司命和清漪轻轻一笑，随即慢慢飘了出去。
她们没有腿，工作服之下空空如也，是鬼魂。
夏予扬和大司命同时拿出一份文件，放上桌面。
大司命看了一眼夏予扬手中的文件，说道：“小夏大人，我们有一份文件就够了。”
“谁知道这两份文件是不是一样的内容？”夏予扬抱臂看着大司命，语气中的不信任不加掩饰。
大司命笑了笑，看向林致，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不管管你们家小孩儿。
林致忽略那眼神，手抚上茶杯，让冰凉的手回暖，他道：“保险起见，我们开篇点题就好。”
“……那好。”大司命控制住脸上的微笑，说道：“想来贵府也注意到了，最近各地的异象越来越多，不知道它们还在你们的控制之内吗？”
夏予扬看向林致，林致只是看着大司命，没有说话。
最近各地的阴差都有来报，他们在管辖的时候遇到了不少不可控的情况，不知道是否跟这个有关。
林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这个现象在三界都很普遍，大司命提起这个，是因为天界已经抑制不住了么？”
“自然，有些被漏掉的东西在暗处做乱，从天界溜到人间，希望贵府能够协助我们清扫它们。”
“只需要帮我们注意异常动向就足够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也会让清漪跟各位一起完成委派。”大司命继而介绍到：“清漪，天界花神。”
花神？
夏予扬这才开始正式打量起清漪来，对方依然用的刚才那张脸，察觉到他的目光，属于职场新人的羞涩迎面而来。
他还以为天界的花神之位会一直空着呢……
林致眸中一动，转而笑道：“不必了，地府做事一向谨慎，没有必要让你的后辈留在这里。”
“而且我们平城阴气特别重哈，非地府人没个几千年修为都待不下去，我劝你们还是原路回去吧。”夏予扬接过林致的话，谁知道天界的人留人是安的什么心思。
清漪有些尴尬的低了低头，大司命神色一冷，他想过地府的态度不会太好，不曾想他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林致看了一眼清漪，对大司命道：“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大司命阁下。你们难道忘了，是你们天界有求于我们？而我们完全有权力拒绝。”
“地府确实有和天界交接委派的项目，但麻烦大司命回去复命时告诉陛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们地府不需要外人来‘监视’。就算是他亲自来了，我们也是一样的回答。”
林致的语气一扫往日的温和逐渐变得冰冷，他知道天界此次下来必定不只是为了人间所谓异常。
见此，大司命倒也不装了，将自己面前的文件推向对面，颔首道：“你说的对，那就辛苦贵府帮天界留意着了。”
“扬扬。”
夏予扬撇撇嘴，拿过文件翻开，快速浏览完内容，递给林致，说道：“没问题。”
林致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文件的最后一页落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如此，容我代陛下一问……”大司命看着签字的林致，突然道：“你们如今做到哪一步了？”
林致笔尖划破了文件纸，他抬眼看向大司命。
大司命侧首，用眼神示意清漪先出去。
清漪点点头，压下心中升起的好奇，起身出去。
“等等！”夏予扬也站起来，跟上去，“我跟这位新晋花神说说话。”
看着夏予扬和清漪相继出去，林致合上了文件。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不妨告诉我这么些年，你们收集那所谓的欲望收集了多少？”大司命眼中升起一丝戏谑，开口。
听出大司命语气中的嘲讽，林致淡声道：“抱歉，无可奉告。”
“三界对你们的无尽海可很是向往，这样的人脉不愁没有生意。但据我所知，近些年你们的生意似乎不太好，是入不敷出吧？”
林致放在桌面上的手紧握成拳，答道：“我们的无尽海包容性一向很强，欢迎你也成为他的客人，你可以亲自试一试，大司命。”
“天界没有谁期待你们能成功，万年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大司命！”林致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怒意，他一字一句的道：“不会有人在意你们天界的想法。三千年前的那场大乱，三界生灵涂炭，是你们什么都不管，旁观一切，才造就了如今种种。无尽海背后是什么，你会不知？”
林致话音一顿，突然笑了，轻声道：“无尽海背后，是天道啊……天界能对抗得了它吗？”
话落，他起身，俯视着完全变脸的大司命，开口：“此次会面，我们接受委托。大司命，我们知道你此行不只带了一名新人，别被地府抓到把柄了。”
庭院
夏予扬一向对时间没什么具体的概念，他感受着晚风吹过，对一直不在状态的清漪道：“从我们这正式见面就不敢和我们对视，跟着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怕？”
清漪把手放在身后，不安的绞动着，轻声道：“不好意思啊前辈……”
夏予扬看着清漪，连声道：“不要叫我前辈啊！你今年多大了？”
“到天界时一千，现在刚好两千。”也许知道了夏予扬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严肃模样，清漪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
一千？夏予扬愣了一下，他看出清漪年龄确实不大，但没想到这么小。
“那你岂不是……天帝竟然雇童工……”夏予扬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在天界长大的？”
“嗯，大司命在人间带了我很久。”
“原来是这样啊……”
听着夏予扬低声喃喃了什么，清漪没有听清，只是看见对方脸上似乎有些不开心，轻声问道：“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大司命说让我多向你们学习。”
“哈，他倒是不怕自己带大的人被带坏……算了，天街天界还有空着的神位吗？”夏予扬心知大司命是什么德行，但在清漪面前也不能说色太过。
“有的，我记得战神之位还空着。”
夏予扬轻哼了一声，他就知道，不是谁都能拥有战神这个称号的。
夏予扬问什么，清漪就答什么，夏予扬都觉得自己好像摸清了天界现在的职位分布。
“清漪——”
夏予扬还想继续套话，身后便传来令自己不舒服的声音，回头看去，林致和大司命已经谈完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大司命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但是只要这个人不开心，夏予扬就很开心。
林致跟在大司命身后出来，看了一眼夏予扬，夏予扬接收到自家哥哥的信号，揽过清漪，对大司命一笑：“大司命带出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帮帮助了我很多。”
大司命皱了皱眉，看向清漪，对方讪讪地脱开夏予扬的手，回到自己身边。
“你们说了什么？”
不等清漪回话，夏予扬扬声道：“我告诉他，欢迎来我们无尽夏！”
大司命猛地回头看向林致，对上对方平静的目光，他冷声道：“替我向顾大人和乔大人问好。”
“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还能和现在一样。”
林致微抬下巴，说道：“如大司命所愿，慢走不送。”
目送两人走远，夏予扬走到林致身边，问道：“林哥你跟他说了什么，我看他脸色差的要死。”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们先回去吧。”
无尽夏 三楼
暖黄灯光将房间照亮，林致和夏予扬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乔殊坐在桌前，旁边的顾子尧正闭着眼，见他们回来了，乔殊招了招手，开口道：“我们前脚回来，你们后脚就回来了。”
“今天人齐了耶，小乔哥竟然没打游戏？”夏予扬在乔殊旁边的空位坐下，感叹道。
乔殊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会忘记正事。”
林致也坐下来，看向顾子尧，问乔殊道：“子尧一回来就这样吗？”
乔殊点头，开口：“得到夏予扬的消息后，我派人去看了，没有见到那辆车，我跟过去也没发现奇怪的地方。回来的时候，队长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结果我们发现了平城地界内有两股不受控的能量来源。”
话落，顾子尧睁开眼，脸色不是很好。
“怎么了？”林致看过去，问道。
顾子尧皱着眉，开口：“他们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敢在地府大本营布阵，现在才被我发现。”
“天界的人？”林致刚刚提醒过大司命，没想到现在就露出马脚了。
顾子尧“嗯”了一声，伸手在桌子上一点，一个小型阵法在桌面上现形，几个闪着白光的地方被圈出来放大，他道：“照我们拿到文件的那一刻起算，到现在，他们已经布置了这几个阵点。”
夏予扬瞪大双眼，说道：“这也太过分了吧，我们要把这些阵点抹除掉吗？”
林致点头，若有所思的道：“我们答应了天界的委派，但他们既然先违约了，那也不能怪我们了。”
乔殊指向其中一个阵点，开口：这个阵点是行政大厦，应该是他们布置的第一个阵点。
顾子尧看着林致，说道：“目前各地的阴差都加强了本辖区的异常踪迹追踪，地府没有天界他们那样废物，这些漏洞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清理完。而这些人，我也会持续跟着它们。”
“至于阵点，就当给他们一个惊喜了。”
林致笑道：“子尧都这样说了，自然没有问题。对了，你方才说两股能量，我想另一股能量与我和扬扬遇到的是同一个。”
夏予扬狠狠点头，用手比划着，开口：“黑色的像龙又不像龙，虽然只是一次攻击，我能感受得到里面的能量不小。而且，跟我们身上的气息有相似的地方。”
“龙？”乔殊的神色有些古怪，说道：“那是西方龙吧？”
西方……几人沉默下来，怎么跟西方的扯上关系了……
“我最讨厌这些没有边界感的人了，谁允许他们进入h国地界的啊，有通行证吗他们……”半晌，夏予扬憋出了一句吐槽，“外国人来我们这儿凑什么热闹啊！”
“那林和扬扬昨晚遇到的袭击就是他们的试探了？”乔殊头疼道。
看着两个心累的弟弟，顾子尧和林致也只能尽可能的安慰。
“这事儿先放一放，今天先休息吧，我先派人留意着他们。”林致起身拍了拍两位弟弟，催促着他们回房休息。
“林致说的对，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也都会待在无尽夏。”
灯灭，该休息了。
顾子尧和林致回到卧室，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是最近睡的最晚的一次。
“子尧后面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了，最近很累吧？”林致脱下外套，在床边坐下。
“还好，你今天身体怎么样？”顾子尧温了一杯水，递给林致。
“还行，只是有些累。我们坐一会儿吧，我还不是很困。”
“好。”
顾子尧在林致身边坐下，两人紧挨着彼此。
“林致。”顾子尧伸手揽过心上人的腰，低声叫道。
“子尧，我在。”林致偏头在顾子尧嘴角碰了一下，轻笑道：“做吗？”
“咔擦——”玻璃杯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两人倒在床上，林致环住顾子尧的脖子，将双方距离拉近。
这就像一场梦，他们在梦里颠云覆雨。
顾子尧帮自己清理完换上睡衣就去了浴室。
林致把自己藏在被窝里，听着浴室里的水落在地上的哗啦声，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顾子尧从浴室出来，带着微微热气，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林致，心中一软。
顾子尧在床上躺下，林致伸出手抱住他，轻声道：“那些人真不管了吗？”
温热鼻息在两人之间打转，顾子尧看着他，说道：“维持无尽夏已经够消耗精力了，我不想你再为其他事情分心。”
只有在顾子尧面前，林致才会暂时放下自己的身份。他一只手按上对方胸口，疲惫道：“无尽夏……这么久了，我们连一半都没有走到。大司命说的对，欲壑难填，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
所有人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三千年前的那场大乱，怨灵孤魂野鬼是以前的数倍，天道降下天罚，地府遭受无妄之灾，他们的修为被削去大半。
“那是它的错，林致。大司命说的话，不要听。”顾子尧知道自己的爱人焦虑，指腹擦过他眼角下的泪痣，轻轻按在对方眼底下的青黑，开口：“地府也好，无尽夏也罢，一定会有成功的那一天，我向你保证……”
不等自己说完，林致拉住他的衣领，亲上来。
两唇相贴，顾子尧加深这个吻，将林致紧紧按在怀中。
一吻结束，林致喘了口气，趴在顾子尧肩上，在他耳边道：“我们之间没什么的，都过了这么久了……”
几千年来一直如此。
“你说的对，一定会的。等到那天，我和你、小乔和扬扬都会迎来真正的夏天。”
林致手往下在顾子尧的胸口处停住，柔声道：“神格没了也没关系。你是战神，我是花神；你为阎王，我便为判官，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顾子尧向来凌厉的眉眼也完全柔和下来，“嗯”了一声，开口道：“那就睡吧，无尽夏也该歇业几天了。”
看着林致熟睡过去，顾子尧想，他也会永远爱林致。
ps：最近几天开学了比较忙，其实前四章都是高中毕业写的稿子，都快忘记前面的内容了……下一章要么是乔林的短篇，要么又是顾林的另一篇长篇（含少量季乔和江柏），不想看的姐妹们可以自行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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