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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司罗

青木吟

定安历,百纪四年。

这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雨后泥土的清香与天边的初阳再一次唤醒了这座沉睡中的古城。街道上开始熙熙攘攘,新的一天开始了。

紫罗城,北庭山,刃道宫。

在山腰的一处高台上,两位穿着素白剑袍的老者负手而立,看着下方大理石广场中央的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剑袍的小男孩,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刀,刀光流转,衣袂翻飞,在周围数千人的注视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把长刀舞得灵动而自然,仿佛浑然天成,带着一股远超他年龄的稳重和劲力。

高台左边的矮胖老者摸了摸花白的长须,眼中流露出赞赏和欣慰,笑道:

“不愧是大哥家的孩子啊,最难的那道刃决,竟然短短两年就学成了!”

一旁的高瘦老者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目光随着这个小身影的动作游移,寻找着其中的瑕疵。

终于,小男孩完成了最后一个招式,长刀归鞘,发出“咔”的一声脆响。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小脸蛋上挂满了细碎的汗珠,随即他面朝高台的两位老者,行了一个礼,语音清脆,依旧带着孩童的稚嫩。

“刃道宫天乾班司罗深,完成弦刃决!”

“好!”矮胖老者哈哈大笑,只见他打开一个檀木雕制的长盒,抬手一引,一根散发着古朴庄严气息的乌黑长笔飘浮而出,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

见到这根笔,小男孩再也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他急忙用小手捧出一条白锦浮龙长带。乌黑毛笔在周围无数人或惊讶,或敬佩,或嫉妒的注视下,飘到长带的上空,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漆黑的墨痕。这道墨痕逐渐晕染开来,最后变成了一条乌黑墨龙。此时,这条白锦长带上已经有了六条墨龙,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收起长带,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一份迫不及待的激动与急切。

高瘦老者朗声开口: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一届天乾班的第一个六阶刃师!”

随即,他终于露出了一个慈和中带着欣赏的微笑:

“小深,你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无数人面露惊容。

“天呐!他看起来还不到十岁吧?!”

“弦刃决十三式,我学了三年,才到第七式,他竟然这么小就学成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得了吧,人家可是城主家的小公子,天赋都是祖传的,就你还跟人家比。”

……

得到师傅的肯定,司罗深再次向两位老者行了一个礼,道:“都是师傅教的好!”

高瘦老者点了点头,袖袍一挥。

“行了,你这两天休息一下吧,去找你父亲,给他一个惊喜。”

“是!”

司罗深将手中的归鞘长刀挂回腰间,随后他回身看向广场东侧的木阁,只见木阁顶楼,一个穿着青色剑袍的少年倚着栏杆,面带笑意,静静地注视着他。

见到此人,司罗深直接放下了矜持和腼腆,这家伙又从怀中掏出了白锦长带。隔着老远,耀武扬威似的向青袍少年甩了甩,毫不掩饰脸上得意洋洋的笑容,高高抬起的下巴仿佛是在挑衅。

青袍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伸出右手食指,向司罗深晃了晃,同时还摇了摇头。

“切!”司罗深鼓起小脸,一扭头冲入人群,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司罗深的小身板消失在人群中,青袍少年眼底流露出满满的都是宠溺和疼爱。

清风徐来,撩动少年的乌黑长发,发丝拂过他清秀俊朗的脸颊。他微微抬起头,看向远方山后的初阳。到了他这个境界,太阳的光线并不会让他的双眼感到刺痛。他舒服地眯起双眼,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清闲。

这时,一只大手拍上他的肩膀,身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啧,怎么能对你弟这么苛刻?就连司罗承那老头都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就不能夸夸他,让他开心开心。”

少年转过头看向来者,一个大脸盆子映入眼帘,来者穿着一条红褐色的小褂子,脑后扎着一条滑稽的小辫子。那张白白的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贱兮兮的笑容,这是小他两岁的表弟,司罗福。

少年重新转头看向广场上的人群,淡淡道:

“确实,估计再过个三四年,他就能有我八岁那么厉害了。”

“得!”司罗福捂脸,“我就不该跟你说这话。”

“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跟我聊?”司罗福虚着眼。

“那聊什么?”少年头也不回。

“行吧行吧。”司罗福双手叉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紫天坛,你爸找你有事。”

……

东庭山山顶,紫天坛。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负手立在坛边,看着山下城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硬朗方正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披着一袭红底金边的紫色大氅。身后不少官员向他汇报着这个月来各个部门的管理情况。

紫罗城城主,司罗万劫,15阶风系剑师。放眼整个灵界,他的实力足以跻身于顶尖强者的行列。同时他还精通军阵和兵法,在他的带领下,紫罗城的司罗家族才得以拥有与刚川城的九宫家族相抗衡的实力。

司罗万劫转过身,看向右侧一名身披甲胄的强壮老者,问道:

“紫川原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了?”

这位老者虽年过古稀,但他的须发依旧乌黑如墨,整个人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和劲气。他踏前一步,向司罗万劫拱手道:

“还在与刚川的军队僵持,如您所料,九宫家族这次为了抵御我们的总攻。派出了‘军鬼’九宫严,这小子用兵奇诡莫测,本身也具有12阶的实力,确实不好对付。”

“嗯……”司罗万劫点了点头,“我吩咐的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完全妥当了,但是……”这名禁军总帅,也就是这位身披甲胄的老者面露难色,“恕我直言,我不觉得九宫严会中这个陷阱,而且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杀出来。”

“无妨。”司罗万劫淡淡道,“我就是要让他看出这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

“那……”

“我知道你的意思。”司罗万劫转过身,重新看向山脚的场景,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冷芒。“我会派桓儿来助你,九公严……杀了我这紫罗这么多将士。总是要血债血偿的!”

听闻此言,老者惊喜道:“如果桓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那……”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一个穿着青色剑袍的少年已经站在了登坛入口的台阶上。

“桓公子!”

“少城主!”

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纷纷颔首问好。

司罗万劫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大儿子,面无表情。

“**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那名老者退到了一边,而其他人都鱼贯走下了紫天坛。

青袍少年,也就是司罗桓走到了他父亲跟前,直视着司罗万劫的双眼,话音冷了下来。

“你又要让我参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想参加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战争!”

“不行!”司罗万劫目光正对着司罗桓的瞳孔深处,但他依旧是面无表情,“你这一次,必须参战!”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不会听你的安排。”

“司罗桓!”司罗万劫怒道,“你已经是14阶的强者了,再过不了多久,我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所以呢?那又怎么样?”司罗桓寸步不让,明知故问。

“司罗与九宫的血仇,你忘了我是怎么跟你讲的吗?你应该担负起与你实力相匹配的责任!这一点,你甚至不如你弟弟!”

一旁的**吓得不敢说话,瑟瑟发抖。

“可那是……”

“闭嘴!”司罗万劫逼视着他儿子的双眼,“三天前,你表哥司罗坚中了九宫严的埋伏,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要不是**亲自出手,他已经死了!”

“什么?”司罗桓失色道,他踏前一步,语气惊怒不已,

“那个九宫严下的手?!”

司罗万劫哼了一声,“死在他手里的紫罗城同胞更多!”

司罗桓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两天后,你到前线,到时候你就听从**总帅的差遣,助阵杀敌!”

司罗桓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老者,见状,**急忙笑道:”桓公子已经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强者了,这点小问题就不需要我这个老头子操心了……”

司罗桓又回头看了一眼司罗万劫,淡淡道:“我只杀九公严和拦我的人。其他人,我不想管。”

说罢,他转身离去。

看着司罗桓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司罗万劫对**说道:

“到时候,你不能由着他来,归根结底,他仅仅只是一个孩子。没有面临过大是非,很多事情都不懂处理。”

**唯唯诺诺,“以我所见,公子在同龄人里,也算是比较成熟冷静的了吧。”

司罗万劫哼道,“呵,我当了他15年的爹,他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我?!以为自己有一点实力就可以装模作样了,看来这几年刃道宫的那几个老东西真是太惯着他了!没给他一点教训,他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接着,他转头盯着**,说道:“到时候你放心命令他。就说是我叫他做的!”

“咳咳,这……”**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无奈苦笑,只叹自己老命休矣。

……

内城,紫王府,东南院。

司罗深坐在一个衣着雍容整洁的中年妇人腿上,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棕黄色的小衫,含着糖的小嘴嘟起,两条小腿在半空中晃悠。只见他举着自己的那条白色刃道绸,炫耀式的指了指上面的六条墨龙。

“哼,看到了吧?我已经六阶了!”

中年妇人的两个眼睛几乎笑成了一条缝,她轻轻捏了捏司罗深肉肉的小脸,笑道:“我知道我深儿最厉害啦!以后我让小嫣向你学着点,让她也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这时,另外一位老人腿上的小嫣发话了,只见她一脸严肃纠正道:

“不对不对。妈妈你说错了,他才不是最厉害的呢。桓哥哥比他厉害多了!”

“哼,胡说!”司罗深不开心了,他昂起小脸对中年妇人说道,“舅妈,我会变得比我哥更厉害!”

“对对对,你也很厉害!”中年妇人忙不迭对司罗深点头道,随即她感慨似的对另外几位老人说道:“万劫可真是了不得啊,他家的两个小孩都是天才呀,可都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坚儿厉害多了!”

另外一位老人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啊,坚儿现在上了战场,已经是将军了,那也很不错呀!”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不知为何,她最近总是有一些心神不宁。可能是身体不舒服吧,她如是想着。

这时,哗啦一声,门开了,司罗桓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他看到中年妇人就脚步一顿,急忙问道:

“王舅妈!阿坚在里面吗?他怎么样了?”

几位老人一愣,中年妇人疑惑地问道:

“咦,小桓?阿坚他不是还在前面打仗吗?还没回来呀。”

“他不是……”司罗桓急道,可当他看到屋内几人或疑惑,或询问的眼神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喉头哽动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随即,他扯出了一个笑容,改口道:

“哦……对,我怎么忘了,他好像确实在打仗……”

这时司罗深发话了,他双手叉腰,冲司罗桓说道:

“阿坚哥哥比你厉害多了!他敢去前线杀敌,哪像你,缩在后面当乌龟!”

一听这话,小嫣也不开心了,她气鼓鼓地指着司罗深,奶声奶气。

“乱讲!桓哥哥是最厉害的,连爸爸都打不过他呢!”

“切,你懂啥?”

两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着嘴,吵的不可开交。

司罗桓此时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怏怏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中年妇人忽然抬手叫住了司罗桓,她脸上带着微笑,语气热情洋溢,

“哎,小桓呐,你还没吃午饭吧?要不留下一起吃?后厨已经快煮好了。”

“啊,不用了,我爸找我还有事……”司罗桓重新挤出一个笑容,搪塞道。

“那好吧,等阿坚立了功回来,我再叫上你,一起吃顿好的!”

中年夫人扬起一个笑容,在她的意识里,她唯一的那个儿子司罗坚。虽然不是最优秀的,但永远都是她心中的骄傲和倚仗。她一直坚信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像往常一样,带着她最爱的糯米糕,从前线平安归来。

“好……”司罗桓急忙掩上木门,他踏上院前花园里的鹅卵石小道,心乱如麻。

他还清楚的记得,十年前在他第一次进入刃道宫的时候,那个笑容如同阳光一样开朗温和的高大身影笑着拍着他的肩,豪气说道: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学刀吧!哈哈放心,我罩你,以后谁欺负你,我跟你一起揍他!”

眼前的画面如同镜子一般破碎,当司罗桓从往事中回过心神,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王府外的路口,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蒸包混着炒粉的香味在鼻息间荡漾开来。小贩的吆喝声,马蹄的“嘚嘚”声混杂着车轮的滚动声涌入他的脑海。司罗桓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随即,一团怒火在心中升腾而起。

“九宫严是吧……”

暴动的木灵力包裹了他攥紧的右拳,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暗青烈焰。

可下一瞬间,司罗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灵力消歇,心里顿时就慌了,怒火一下子散了大半。

‘哎呀糟了!我怎么差点忘了,又要迟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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