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在罗网,透过缝隙瞧见晦暗不明的光,自以为那就是太阳。
现场的大部分丰饶民已被伏诛,只剩下他们的首领戴着手铐,身上的枝叶簌簌落下,在地上铺成争夺养料的林荫大道。
她的眼睛被细细密密的植物根须缠绕,只能窥探到几缕缥缈的光,透过满身的叶子。
镜流你就是潜入罗浮的孽物?
她不说话,半跪在地上,像是一株渴求生长的植物,不,她只是一捧沉默的土,任凭葱绿攀上她的身子。
若伊对上她的眼睛,无光无神,魂灵似乎被什么遏制住了思考和行动。
她想起一位故人。
丹枫她不对劲,小心。
可是那名丰饶民首领并无任何动静,呆滞着。
她背后的人也许在等待什么,又或许她本人心无存念。
应星也审不出什么,冤有果,债有主。
应星左右看了看,这根本没法审吧——都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就算使用特殊手段提取记忆,也是残缺不全的。
更何况,这位丰饶民背后的人不会这么傻,要是有漏洞,说明他们进了计中计。
应星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谋划和暗算。
#镜流你认得她吗?
镜流本是想询问若伊的。谁知那名丰饶民首领一瞥见那抹蓝,便有了动静,仿佛一瞬间活了似的。
急切地,她想说话,又被绿叶糊住了嘴。
若伊你认得我?
那名丰饶民簌簌动了起来,她挣扎着,像是在奋力生长,绿叶葱茏,轻而易举缠绕住她的咽喉。
“有人……骗……我……对付……”
她没来得及说完,顷刻间,绿植占领了她的全身,迅速地,它们在占领完一处后,又向若伊一股脑簇拥过去,蔓延过去,攀附过去。
叶子愈发异常,它们吸收着若伊的力量,如蠹虫缠身。
它们的外表不改,内里却是被两种力量交织膨胀,自寻死路,却执拗地不改意图。
若伊这……
若伊的力量本就不多,幸亏她在出发前预料到不会太轻松,刻意留了些以防万一。
如果这一切都是有意的,那必然与她所知的那群故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她不动声色地将植物与自身的链接中断。这藤蔓显然不是用来对付她的,只是警戒。
就和放狠话一样,轻飘飘的,带来的麻烦可不少。
白珩若伊!
若伊我没事啦……
若伊就是叶子有点多,身上不会长虫吗?
说罢,她自己都想发笑了,罗浮没有虫子,宇宙更不可能有,更何况叶子早就外荣内败,死得不能再死了。
也没有虫子会喜欢她这颗外荣内败的植物。
镜流不会,我帮你斩去便可。
镜流想得很纯粹,若伊怕得也很纯粹,她可不想挨着一刀,痊愈再快也是会痛的。
她僵硬地笑了笑。
若伊等等——刀下留人!
不过几个呼吸间,叶子就被斩断,因由力量相斥的缘故,它们化作灰,什么都没留下。
若伊这才睁开眼,她本想讪笑一下,又觉得自己笑那么多有些可疑,只是浅浅一笑。
若伊……没了?
她明知故问道。镜流的剑术很好,希望下次不要再见到。
若伊不喜欢对付熟悉的人,但命运使然,她要对付的,几乎又都是老熟人。
应星不像是丰饶的手笔。
镜流待我上报将军后细查。
若伊不说话,查,肯定查不出来,至于嫌疑……她本身就是嫌疑人,约等于没有区别。
人也死了,证也没了,什么都没留下,有口无凭,尽管她不得利,罗浮得不到真相,幕后之人不也没能达到目的吗?
窃取她的力量已是叫人不舒服的事了,更何况冤家路窄,好友反目成仇的戏码接二连三,用活人做实验,欺骗他人,真是叫她火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街是没心情逛的了,众人接二连三离开,毕竟丰饶民事关重大,都得忙活起来才是。
戒严的戒严,研发新武器的研发,上报的上报,调查的调查……
等等,怎么还少了一个离开的?
若伊想起走路时背后若有若无的窥视,她没什么波澜,依旧微笑着。
这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于她而言,不笑是一种大忌。
若伊嗯?还有什么事吗?
能说多少,该说多少,别人信多少,都是不确定的量,她也只能如实相告?(一部分)。
若伊笑着问,眼里,是一片空寂的海。她没什么心情去快乐,也觉得解释这种事情着实麻烦。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可是无所不能的代行者,自然可以解决这样尴尬的处境,她可以逆转下风,她可以赢取筹码——
于是她转过身子,没有一丝犹豫。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她所隐瞒的其中一个小秘密。这没什么,这只是一个短暂的,皮毛般的小插曲。
无需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