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的?不就是让你说一下你心目中的储君人选吗?怎么就叫揣测圣意了。”庆帝开口道,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随后在棋盘上随意落下一子。
“大殿下长期驻守边关,远离京城的权力中心,或许他的志向并不在于争夺皇位,想是更愿意为国家守卫边疆、保家卫国。
三殿下年纪尚小,懵懂无知,缺乏足够的智慧和经验来处理国家大事,陛下只要多指导一下,未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好君主。”范闲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他没占多少优势,庆帝也没讨到好处。
“哦?老二呢?”庆帝看了一眼范闲旁边一脸事不关己,存在感极低,还悠闲的吃着葡萄的李承泽。明显有些意外,范闲说了老大,老三,唯独没有说老二,老二和太子斗了这么多年,他可不认为,老二不想争这个位置。
一旁的李承泽自顾自的吃着葡萄,没有插足两人之间的谈话,太子已死,那个位置落在谁身上他都不在乎,最好庆帝就把自己焊死在那个位置上。
“从当前的局势来分析判断,二殿下在各方面都相当出色卓越,其才能和实力也得到了广泛认可,确实比其他人适合储君位置。
但,二殿下在哪个位置并没有想法,反而更向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二殿下喜欢沉浸在书海之中,品味着书香墨韵,悠然自得地品尝香茗,享受那宁静惬意的时光。陛下莫非不知道?”范闲紧紧地盯着庆帝,眼神之中闪烁着玩味。手中漫不经心地落下一颗棋子,仿佛这颗棋子只是随意而为,但却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策略。
随着白子的落下,整个棋盘上的局势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看似平静的局面被打破,黑子原本严密的布局开始出现破绽,白子则趁机迅速扩张,犹如一支奇兵突出重围,扭转了整个战局。
此时的白子似乎已经占据了优势,它们巧妙地穿插于黑子之间,形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防线。每一步棋都充满了玄机和变数,让人不禁为之惊叹。
而庆帝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棋局,却发现自己无从落子,不知该把棋子下在何处:“老二的心思,朕看的最是明白。”
“二殿下什么心思?殿下为什么会走这样的路,不都是陛下您的安排吗?”范闲身子朝前俯了俯,说完才坐回原位,眼神里略带挑衅,朝棋盘上落下一子,他这一子彻底让黑棋没了翻身之地,每下一子都会绝望一分,在绝望中败落,他就是要让庆帝,在绝望中败。
两人下棋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弈。庆帝将世间众人皆视为自己手中的棋子,他所下的这一盘大棋,是以全天下之人为棋,其目的只有一个,成为天下共主,为此,哪怕牺牲自己的骨肉。
“陛下把所有人当做自己的棋子……而那些没有利用价值后,被随意丢弃的棋子,陛下午夜梦回,可会想起他们,可有丝毫愧疚?”范闲看着沉默不语低头思考下一步该如何下的庆帝,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小范大人,慎言。”侯公公在一旁候着,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陛下在怎么放任范闲胡闹,但也不能胡闹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吧。
范闲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向李承泽投去一个笑脸,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他们这个喜欢掌控着别人生死,喜欢看别人斗得鱼死网破的陛下,为什么下这盘棋?
“下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庆帝摆了摆手示意侯公公下去。随后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盘棋,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那原本沉稳如山的气势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重的忧虑和不安。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似乎对眼前的局势失去了把握。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这盘棋的每一步,试图找出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刻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然而,无论他如何思索,都无法找到那个关键的转折点。
棋盘上的棋子们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一般,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它们或进或退,或攻或守,完全脱离了他最初的布局和设想。庆帝感到一阵挫败感涌上心头,他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精心策划的棋局会突然陷入这般混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从这场困局中挣脱出来,他也看出了,这已经是死局了,那唯一露出来的希望也是绝望,范闲特意让他感觉有点希望,但他已经看出,他只要下在那里,范闲的棋子会一步步的把他逼入绝境直至落败。这是死局,无解。
这盘棋宛如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场阴谋,如今已陷入死局,毫无破解之法,似乎在默默地向他传递某种信息。他情不自禁地陷入沉思,究竟从何时起,范闲这枚棋子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设下这些陷阱,将他引入其中的呢。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落子无悔,此局死局无解,你已落败。”范闲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落一根针都能听到的大殿内响起,显得有些像地狱的诡异幽灵。
“朕看着自己哪一步都没下错,怎么就被逼到如此地步呢?”庆帝叹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他终归是少年郎,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不懂得隐忍与克制,现在就和他撕破脸皮,自己确实产生了要杀他的心思,但此时范闲不得不杀,从范闲走的每一步棋来看,看似随意,实则绝杀……如果放任他成长个几年,自己就再难控制他了,棋盘上的这颗棋子,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就慢慢的脱离了他的掌控,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陛下把所有人当做棋子,整个天下为棋盘,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互相争斗得个你死我活。”范闲停顿了一下,再次说“臣很不是明白,这样有什么乐趣。”
“范闲,你这是在质问朕吗?还是要逼宫谋反。”庆帝眼睛微微眯起,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杀意。
“不是陛下先要杀臣的吗?臣只是自保。”范闲再次向前俯了俯身,看向对面的庆帝:“陛下走的棋没有错。”
“你去一趟北齐是知道了什么?”庆帝突然知道转折点在哪里,自从范闲从百齐回来,整个人都像变了似的,很多事不用去查,他好像都知道……
范闲看向李承泽,嘴角露出与看庆帝截然不同的笑,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看到心爱之人的笑“臣之前说过,臣在假死回京都的路上,做了个梦……殿下,那其实不是梦,在另一个世界,那些都是真实发生的……我知道殿下有很多疑惑,未来我一五一十的讲给你听。”
范闲转头看向庆帝:“陛下走的每一步棋都天衣无缝没有错,只是你没有料到,我是从未来而来,脑海里的记忆、灵魂也同我娘来自同一个纪元。
我所走的这一盘棋局之中,每一颗棋子都代表着我自己。我们都并非在下棋,只是我将自身化作棋子,以此布局,引陛下入这个局。这是一场以自我为赌注的豪赌。每一步棋,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策,我以自身为棋,在陛下你下的这盘棋上,开阔出另一个属于我的棋盘。”范闲扯着嘴角笑着,眼里却看不到丝毫笑意,他停顿了一会儿,指着棋盘中庆帝最开始下在正中间的棋子:
“陛下,其实一开始你自己就是一颗棋子,只是你自己没有察觉罢了。”范闲脸上的笑意不减,在这安静的大殿里显得是如此突兀,让大殿内的人直冒冷汗,加上大殿内有回音,范闲的笑声是如此魔性,在大殿内久久回荡,像地狱里索命的幽魂。
在棋的世界里,似乎存在着一种默契或者传统,那就是绝大部分执黑棋的人都会选择把第一颗棋子落在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位置上。他们或许认为这样可以占得先机,掌握主动权,又或是觉得天元如同宇宙中心般重要,落子此处便能掌控全局。然而,这些棋手们却未曾意识到,这看似极具优势的一步棋,实际上也可能成为他们最大的弱点和软肋。
天元的确拥有无与伦比的战略地位,它四面通衢、八方呼应,可以迅速向各个方向展开攻势。但是,正是因为这种显眼的位置,使得对手很容易就能够察觉到你的意图,并以此作为突破口来攻击你。此时,原本应该是进攻核心的天元反而变成了对方手中的一颗棋子,被巧妙地利用起来对付自己。如此一来,原本设想中的优势瞬间荡然无存,甚至可能转化为巨大的劣势。
虽然庆帝和范闲并不是在下围棋,但此棋甚是围棋,天元位置确实占着巨大的优势,这一点不可否认,庆帝的这盘棋,无人可解,但忽略了一点,范闲曾经就走过这盘棋,再面对这盘棋,所有的优势都全部被瓦解,就如同是有了答案在做题目,变得异常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