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下夜谈

异国崖底的风带着潮湿的草木味，懒羊羊躺在族长给安排的房子附近的草地上，鼻尖蹭到不知名蕨类植物的绒毛。头顶是铅灰色的穹顶，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像一块蒙尘的幕布，把青青草原那些缀满银河的夜晚衬得格外遥远。他不安地翻了个身，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不是饿，是心里空落落的慌。

皓月懒羊羊，你怎么还没睡？

皓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她抱着膝盖在他身边坐下，裙摆扫过草叶发出沙沙声。没有月光照亮她的表情，但懒羊羊能感觉到她投来的目光，像草原上清晨的露水，清澈又带着点好奇。

懒羊羊睡不着……

懒羊羊踢了踢腿，草根戳得他后背发痒

懒羊羊你看这里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黑的跟锅底一样

皓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沉默片刻才说

我以前在奇猫国，晚上能看到月亮像银盘一样挂在雪山尖上，星星多得像是能接住人的愿望

懒羊羊嗯……美羊羊也说流星能实现愿望，可我小时候对着天上的星星每天许愿，也没掉下来巨大的青草蛋糕和清炒丸子呀……还不如找美羊羊和班长给我做来的实在

皓月扑哧～哈哈哈哈哈

皓月被少年撇着嘴说出这些话的少年逗笑，脑海中却想起今天他和族长说起以前事情突然转了弯的模样，心中不由好奇

皓月你以前……是不是很不一样？

懒羊羊的心猛地一跳。他一直没跟皓月说过羊村的事，认识时少女身上扛着拯救家人和国家的重任，而在进入奇猫国后用因为突然被黑化的伙伴陷入僵局，更没空提那个整天睡觉、被喜羊羊护在身后的自己。可此刻在这片陌生的黑暗里，皓月的声音像根轻轻的线，勾着他把藏了很久的话往外拽

懒羊羊以前啊……

他挠了挠头，嘴角居然慢慢翘了起来

懒羊羊其实有些习惯也差不多，上课睡觉，放学找吃的，遇到危险就喊喜羊羊救我

他想起自己被灰太狼追得满村跑的样子，想起喜羊羊看他因为跑不动垫底，快要被灰太狼追上无奈拽着自己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懒羊羊那时候觉得，强大就是喜羊羊那样，能打跑灰太狼，能保护大家。我就想啊，反正有他在，我不用变强也没关系

风吹过崖壁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懒羊羊的笑声渐渐淡下去，眼神变得认真

懒羊羊可现在不一样了。掉下来的时候，我想的不是‘喜羊羊快来’，是‘我得护住皓月'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之前为了挡开滚落的石头蹭破了皮

懒羊羊以前不知道强大有什么用，现在知道了—是为了不让朋友受伤

皓月静静地听着，眼里闪过一丝暖意，手心贴上懒羊羊刚刚摸到的地方，淡黄色光晕亮起，给黑暗中的两人度上了层金光

懒羊羊哈哈！谢谢皓月

皓月没事啦～

少女眼中却浮出几分好奇的探究

皓月你好像……格外依赖喜羊羊？

懒羊羊愣住了，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草叶。

懒羊羊依赖吗……

皓月的问题像颗石子投入懒羊羊心湖，他喉头滚动着，第一时间浮现的是喜羊羊蹲在陷阱边递出藤蔓的手，指节因用力泛白。可紧接着，沸羊羊扛着他跑过草原时汗湿的后背、美羊羊把草莓蛋糕偷偷塞给他时狡黠的眨眼、暖羊羊用围裙擦着他嘴角奶油的嗔怪，这些画面像走马灯掠过，却在触及喜羊羊的影像时骤然定格

懒羊羊不一样的

他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语气有些闷闷的

“沸羊羊会把我架在肩上冲锋，但遇到数学题就揪着头发喊救命；美羊羊给我包扎时会哼歌，可看见蜘蛛还是会害怕的后退；暖羊羊总说'少吃饭多运动’，转头就往我碗里多盛两个草饼

我依赖他们，他们也依赖我，像.…⋯像锅里的青草丸子和蔬菜，缺了谁都不好吃

但说到喜羊羊时，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郑重

懒羊羊喜羊羊不一样。他是锅盖，是把所有风雨都挡在外面的锅盖

懒羊羊我被灰太狼抓走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的计策；大家迷路时，只要他说‘跟我来'，大家就敢闭着眼睛走。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学游泳，怕水的时候，是喜羊羊陪着他在河边坐了整整一下午，直到他再次敢下水尝试，想起自己被灰太狼抓时第一反应总是他的名字，这种依赖像空气，习惯到从未深思，却在被点破时突然变得清晰。

懒羊羊对他们是伙伴的依赖，対喜羊羊.……是知道・只要他在、就不会有事的安心

皓月喜羊羊好像……没有不会的事

在懒羊羊的描述里，喜羊羊像太阳，永远明亮，永远有力。她听懒羊羊讲述喜羊羊可以用一根吸管破坏掉灰太狼新发明的武器，可以仅凭不起眼的线索就推断出一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可以把运动会上的意外轻松化解，

皓月他就没有依赖过谁吗？

这个问题让懒羊羊猛地噤声。风穿过崖壁裂缝，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他想起喜羊羊有时站在瞭望台上检查羊村铁门机关有些孤寂的身影，想起他在月圆之夜对着星空发呆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照片，那是月球之旅后，村长终于交给他的，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全家福。有次他们一起喊喜羊羊去村外割草，却看见喜羊羊趴在桌上睡着了，脸颊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两只羊抱着襁褓中的他，笑得眉眼弯弯。

懒羊羊他……

懒羊羊的声音突然沙哑，像被沙砾磨过

懒羊羊他想他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