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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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乙二十一年三月初三，王姬及笄，举国同庆，大王特许四方诸侯入都贺之

——《商王·微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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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庆功宴，就是王姬十五岁及笄礼了

大约谁也没想到，这天居然会出事

3·

多根金色巨柱支撑着金碧辉煌的龙德殿，每根柱子上都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玄鸟

周围伫立的烛架上，粗大的蜡烛上摇曳着耀眼的光

身着正式的、黄白相间的冕服，殷嬛在大臣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向高位，在距离那把王椅还有几步之遥的位置停住了

太子妃鄂靖宁此时正捧着托盘站在一旁——上面放置的是她为女儿精心准备的、玄鸟样式的金簪，满眼慈爱的看着女儿

初加，一拜

二加，二拜

三加，三拜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爱字孔嘉，髦士攸宜。”

“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时叙【1】甫。”

帝乙扶着侍官站了起来，从托盘上拿起玄鸟金簪，再殷嬛已经束的头发上挑好位置后插了进去，最后慈爱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你是大商的王储，将来的天下共主，心中要时刻装着天下人，你才会成为全天下的王【2】。祖父不求你功盖千秋，只求基业不毁。”

站在一旁的子启脸色微沉，硬生生挤出一抹微笑，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父王只希望你永远清澈自由，心无旁骛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被外物牵扯。”

殷嬛皱了皱眉，总感觉不对，可是又说不出来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鄂靖宁站在了子启身旁，笑意盈盈地抚摸着她的头：“你是大商王储，是将来的天下之王，是大商祥瑞，所以你注定要为大商走出一条从未有过的路——天下的路【3】。”

“嬛谨记祖父、母后和父王教诲，誓要大商国祚绵长、千秋万代，百姓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嬛此生，必以天下一统、开创盛世太平为己任！”

帝乙一愣：皆有所养，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路

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在这个时候让孩子下不来台

子启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女儿，他知道：她向来与他不慎亲近，如今听不得他的告诫

4·

及笄礼一结束，就开始了举杯碰盏的时刻

“去，把孩子们叫上来，和家里人许久未见了，好好叙叙旧。”帝乙手持酒杯，依靠在王椅上，笑容满面地吩咐，“太子妃，你留下。”

鄂靖宁应了一声

“太子，时叙，你们俩服侍孤喝药。”帝乙朝着两人伸出了苍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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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殿，帝乙平静地朝着端着药上来的侍仆吩咐：“放那儿，你们去外边候着就是。”

子启自觉地端起药碗，双手捧到帝乙面前，帝乙接过后尝了一口，说了句烫，随手就放下了，随后满眼慈爱地朝着殷嬛招了招手

殷嬛上前几步，跪在帝乙面前，任由帝乙抚摸她的额头：“祖父看得出来，嬛儿心怀壮志，可否和祖父说说？”

殷嬛垂眸，心中有些纠结，她知道她的思想太过前卫，害怕祖父一个不同意就把她嘎了，尤其渣爹还在，有点怕丢面子

“别怕，跟祖父说说。”帝乙依旧慈爱地诱哄着，“祖父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啊？”

殷嬛可怜巴巴地抬眼与老人家对视，嘴里却说着惊骇世俗的话：“孙儿说的天下一统，是指王权集中，制度、律法、度量衡、文字一致并由商王重新制定，普天之下，唯有大商，再无诸侯国。”

“简直胡闹！”子启冷着脸骂了一句，“父王，此举太过超前，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动荡，儿臣觉得，不宜尝试。”

“可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大商已国势衰微，如果不尝试改变，那唯一的结局就是穷途末路。”殷嬛漂亮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坚定，握成拳的手掩盖住了手心里的汗水，“与其等死，不如试着改变。”

她想：都做到这个位置上了，那就应该承担起责任

“可如果最后的结局依然是穷途末路呢？”子启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不认同的摇了摇头，“为君者犯错，却要整个国家承担后果，实乃昏君。”

“如果昏君可以扶大厦之将倾，我可以当。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结局是什么呢？我不想后悔。”

子启冷哼：“你不想后悔，所以就要天下陪着你踏上未知？孤看你这些年学的东西都为到狗肚子里去了。”

“改变都伴随着未知，如今大商已经肉眼可见的势微了，难道父王要我看着大商继续走下坡路吗？”殷嬛紧紧地握着拳头，不敢让自己露怯，生怕错过这次机会，“父王，我还年轻，我不想做亡国君。”

沉默，压抑，弥漫了整个后殿

龙德殿的歌舞声隐隐传来，其中还参杂着父亲们的叮嘱声，明亮的灯火照映在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彼时，殷嬛已经不在对帝乙同意抱有希望了，她正思考着连杀两位帝王然后自己继位的成功概率有多大

她不能再等了，她太害怕历史的修复功能了

她不怀疑殷受的能力，但她担心殷受会变成昏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就在殷嬛决定下药的时候，帝乙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说你要王权一统，这样会与诸侯为敌；你说你要更改制度，不管新制度如何，都会与宗亲贵族为敌。这样你也要试吗？”

殷嬛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低着头，沙哑的嗓子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帝乙不是没感受到殷嬛周身变得紧绷的气息，但是他不明白她会变得如此紧绷，老人家安抚似的摸着殷嬛的头，又问了一遍

“那又如何？”

“我是大商王姬，是大商未来的王，他们与我为敌，只能说明他们是叛徒。”

不止帝乙，连子启都很诧异

还能这么干？

帝乙是真的高兴了，重重的拍着殷嬛的肩膀，放声大笑：“去吧，你还年轻。”

噌的一下，殷嬛眼睛就亮了，高兴地猛点头：“祖父必定能看着孙女力挽狂澜！”

“好好好，去玩吧去玩吧。”

殷嬛倒是开开心心地地跑出去玩了，子启的眉头却皱的能挤出一座高山了：“父王，您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启儿，她有句话说得对，‘不试试怎么知道结局是什么呢？’，相比于毫不作为，做了依旧灭亡，更让人心安。”

帝乙拍了拍儿子的手，浑浊的眼眸很亮：“大不了我多活几天，替她抗住诸般业障罢。”

--作者嗖的一下就出来了--

作者【1】时叙

意思是承顺；顺当。时，通‘承’，出自《尚书·舜典》：纳于百揆，百揆时叙

作者【2】【3】改编自《大秦赋》

作者【4】表字起源于商朝，盛行于周朝，后来形成了一种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