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归来

熬过寒冬，再走过春天，霁就四岁了。他的阿哥带着他虽饱一餐饿一餐的，有时候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食物还会被其他乞丐抢，所以阿哥的手腕上有一道疤，那也是霁后来才知道的事。虽然食物不多，却每次他面前的东西都比阿哥多一些。

“阿哥，怎么你只有半张饼？”

霁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饼上面还有半张饼，就纳闷。

“给你了啊。”

“那你……”

话还没说完，阿哥就打断了：“我长大了，所以我就吃少点，你以后长大了吃的也就变少了。”

“为何？”

“规律啊，你看啊，你现在吃的是这么大。”阿哥用手比划了一个圆：“大了些，你吃的就是这么大了。”说着他又将这个圆缩小了一寸：“懂吗？”

“哦……”霁有些忧虑：“那能吃饱吗？”

“为何不能？”

“阿哥你看，”霁指了指路过的农民：“大人比我们小孩子大，所以肯定要吃更多啊。”

“你啊！”阿哥轻轻敲了敲霁的头：“别问这么多了，给你你吃就行了。”

“哦。”

四岁的冬天，霁生了病，于是阿哥就背着他四处求医。

那夜下了好大的雪。

阿哥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给霁披上，他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他就背着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没路过一家还亮着灯的医馆，他就会敲敲门：“救救阿霁吧，救救阿霁吧……”

曾有人想要救，可是看到他们的穿着，便知道没钱，便挥了挥手：“你们这没钱我怎么救？走走走，找别人吧，我爱莫能助。”

还有人不开门，只是说：“冬日冷，手已冻僵，无法施针了，你们另寻他人吧。”

阿哥叹这世道无情，人间无情。

霁趴在他的身上，虚弱地笑着：“阿哥，今夜的雪真白啊。”

“你还有心情看雪？”

“阿哥，我想吃糖葫芦。”

“好……好！等你好过来我就给你买，就算是被打死也给你买来。”

“不要，要是阿哥受伤我就不要了。”霁依偎在他怀里，他肆意地霸占着他的体温：“阿哥，若是无人救我，便把我弃了吧，反正我贱命一条，不必你如此……”

“说屁话！就算是我死，你也不会死！我一定会救你的！”

霁昏迷过去了，在这寒冷的长夜中，终于迎来了一丝光亮。

有三个人，他们提着一盏灯，走近了他们二人后，恭维地行了一礼：“少主。”

阿哥不管少主是什么，不管他们在叫谁，他只知道还有一丝机会他就必须抓住，于是他跪在他们面前：“救救我弟弟吧，救救你们了，救救我弟弟吧！”他磕了一下，第二下他们三人就不让磕了。

“少主！万万不可啊！”他们将他扶起，然后给他披上了温暖的披风，而他却将它脱下，给霁穿上去。

他们三人无可奈何，于是又给他披了一件，他又脱了下来，给霁披了上去。

“少主你这是为何啊？”

“谁是少主？”阿哥愈发着急了：“我？若是我是少主那我便命令你们救我弟弟。”

“他不过贱命一条……”

“你们去死！他才不贱！”

最终，那三人给霁治了病，他久违的吃了一顿饱饭。

第二日，霁醒了，他面前出现了一碗热乎乎的清汤面，只见阿哥笑得满面春风：“阿霁醒啦！快吃！热的。”

“阿哥……”霁爬起来，三两下就吃光了，这个冬天，这一次是他们吃的第一次饱饭。

“阿哥哪里来的面啊？”

他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银币拿了出来：“这是三个怪人给我的，他们说什么……什么少主，那个名字我忘了，反正四个字。”

“少主？”霁睁大了眼睛：“阿哥是少主？”

“或许吧，可我自小就四处流浪，谁知道是不是唬人的呢。”他摸摸他的头：“不过阿霁放心喔，若是我是少主，我定会带你一起走，让你四季安好，每一顿都吃饱！”

次年刚开始，阿哥就与他离别了。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八岁的男孩摸摸霁的头，眼底的情绪低落，却在霁面前尽数温柔：“阿霁，等我回来，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好～那阿哥什么时候回来？”

“……”

他等不到回答。

他也不闹，目送他离开之后，等。

他一直在等。

一直在找。

而他现在好像懂了。

他是溪源山庄的少主，他是魑家的少主。

他等不到他，也找不到他。

素若双也曾听起温霁说过这号人，只是一直不知他心中一直压抑着这么强烈的思念，看到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而这般狼狈，心中升起了一丝难受的感觉：“师兄，他如今已入歧途，你也……”

“不……可以挽回的，一切都可以挽回的。”温霁摇摇头，随后一步一步朝渡影走近：“阿哥……”

渡影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木子宁脸色有些不好，抱着手不知在思考什么。

“阿哥，你说好等你回来你给我买糖葫芦的。”温霁一步一步靠近渡影，然后抓住他的肩膀，他的眼中闪着泪花，最后依旧止不住地流：“让我确认一下，好吗？”他想要去看看他的右手手腕。

“我不是你阿哥。”

渡影将他推开，他眼神冷淡无情：“不是说他死了吗，不是说十年前便死了吗？你就当他死了吧。”

下一秒，渡影身后的黑衣人尽数死去，取而代之的是木子宁的鬼儡，他讥笑：“你们太拖沓了，让我感觉很不爽。”

“温霁啊温霁……”木子宁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与不忍：“可怜虫。”他微微仰头：“今日不伤你们穹枢的，给你们留条活路，至于这……魑家少主？哼，丢脸。”

说到底还是力不从心，渡影三两下就被木子宁给制住了。

这把温霁吓得连忙想要跑上去，结果被素若双拉住了手：“师兄！”她正视着他：“冷静一些，他不认你，你又何必执着？”

……

他不认。

都是骗子。

他看着渡影被木子宁抓走，他看到木子宁对着他说：“我会把他制成鬼儡，给你玩啊，永远陪着你。”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