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有杨盈作保,但擅自越过护卫接近一国使臣,也不是能轻易揭过的行为。何况国内局势诡谲,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杨盈的性命,天星峡里亲率大军狙杀之事都有人做过,焉知这个郑青云就不是被人指使来刺杀杨盈的,焉知他私下有什么盘算。纵使没有,他私自夜探使臣,也已犯了忌讳
于十三和元禄不敢自专,杨盈也没有逼着他们私放郑青云,便将郑青云押回客栈,交给杜长史和钱昭处置
杜长史听钱昭回禀原委,立刻沉下脸来,不待郑青云辩解,便呵斥道:“放肆!你一介侍卫,怎敢擅自窥探亲王行踪?钱都尉,立刻把他送走,严加看管,待老夫修书上奏,再作处置!”
他审也不审,当即定罪,丝毫缝隙也不留。郑青云惊愕不已,匆匆辩白道:“大人,卑职前来只为探望殿下,别无他……”
钱昭却已经出手制住他,押着他便往外走,杨盈忙.上前阻拦:“住手!杜大人,您听我解释——”
杜长史却面色严厉地打断她,正色道:“殿下,您的身份关系到此次出使的成败。他无诏前来,万一被安国发现,会祸及整个使团。老臣看着您的面子上,没有立刻处置了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郑青云挣扎不止,惊恐地高呼着:“殿下救我!”
杨盈见他痛楚狼狈,一时情急,怒喝道:“钱昭!孤令你住手,听见没有?”
她语气森然,钱昭不禁一愣
杜长史不赞同地看向她:“殿下,宁堂主不在,使团中的各项事务便由老夫作主”
“你错了杨盈斩钉截铁道,“奉旨出使的是孤,孤才是使团之长!”她脸上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威严,看向杜长史,“孤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无非是以为孤原本就难舍故土,如今青云一到,便更会心神动摇,不愿再去安国。但是你们错了,青云来看孤,孤很是欢喜,但孤更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杨盈并未因私情忘却责任,杜长史略感欣慰,却也不免仍有疑虑:“殿下……”
“这里没有外人,孤也不妨直言”杨盈见状,声音缓了一缓,开诚布公道,“孤之所以自请出使,一则为国为兄为民,二则便是为了青云——皇嫂曾有允诺,若孤顺利归国,便许孤婚姻自主。是以,青云今日虽然只是一位侍卫,他日却必定是驸马之尊。两位大人,请你们给青云应有的尊重!”
钱昭略一迟疑,终于放开了郑青云
郑青云吃惊地看着杨盈
“夜已经深了,请钱都尉找间空房,安排郑侍卫休息。明日孤出发之后,他便会自行返京”杨盈负手而立,回头看向郑青云,“郑侍卫,听到了没有?”
看到杨盈悄悄比出的手势,郑青云才霎时找回昔日熟悉的感觉,忙道:“听到了”他爬起身跪好,恭敬地一礼
杨盈这才问道:“如此, 各位该满意了吧?”
杜大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恭声道:“殿下钧裁,臣更无二言”
杨盈又看向钱昭,钱昭抱拳领命,带着郑青云退了出去
院子里,于十三和元禄怀里各自抱着一只硕大的磨盘,汗流浃背地扎着马步,其余六道堂侍卫们立在一侧旁观
钱昭负手站在对面,脸色严肃地训诫道:“于十三、元禄护卫不周,致使外人轻易接近殿下。今日虽侥幸并无危险,但来人若心怀歹意,又该如何收场?我代宁堂主罚你们抱石之刑,你们可服?”
于十三、元禄齐声道:“我等甘 愿领罚!”
钱昭又看向其余侍卫:“尔等也需引以为戒!”
众人肃然道:“是!”
钱昭这才挥手道:“散了吧”
众人四散而去
孙朗不放心,低声对钱昭道:“我还是陪他们一会儿。元禄身子不好,万一抱不住,砸着脚怎么办?”
他走到元禄身边,磨起了刀
钱昭哪里又放心得下?不一会儿便也牵了匹马过来,在一旁给马刷毛
于十三把磨盘往上托了托,转头去看钱昭:“喂,罚归罚,但聊个天总可以吧。你们觉得那姓郑的小子是什么来路?”
孙朗道:“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套过他的话,他说是奉皇后的旨意去宣乾州宜德老国公进京,乾州倒是离这不远……老钱,他也是宫里的,你应该最清楚他的底细”
钱昭摇头:“我不清楚。他是御前侍卫,归侍卫营管,负责内宫,我是羽林军,负责皇城和外宫。平日里或许遇见过,但确实没打过交道”
“这人肯定有问题”元禄见几人的注意力都在讨论郑青云上面,连忙趁机扔下手中磨盘,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我们路上也就耽搁了几天,可哪能那么巧,他恰好就外派公差,恰好就得了假,又恰好一路从乾州找到合县,偏偏就趁我和十三哥不在殿下身边的时候就进了庙里?”
“哎”钱昭看了看扶着腰气喘吁吁的元禄,最终也没忍心让他继续抱下去,权当没看见小孩儿偷懒,顺着刚刚话题道:“我已经让丁辉去巡查周边了,看看有没有其他同伙”
于十三却又提醒道:“还得叫内侍盯紧了殿下,大晚上的,千万别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
元禄怔愣愣的看着于十三:“啊?!”
钱昭也皱眉道:“事关殿下清誉,不可胡说”
“就是因为事关殿下清誉,我才特地要说” 于十三也扔了磨盘,恨铁不成钢的指指他们,深感无奈,“你们这些人,不是万年光棍,就是谈了没多久,懵懵懂懂,根本不了解少年男女久不见面,能有多干柴烈火。殿下刚才看着小鸟还掉泪呢,现在就主动打发郑青云离开,你能信?”
钱昭霍然心惊,立刻吩咐:“孙朗!”
孙朗已一溜烟跑了出去:“我这就守在殿下窗户外头去!”
元禄懊悔不及,自责道:“我真没用,头儿刚一离开,就闹出这么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