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奏

庄严，静默的长廊。

巨大的落地窗折射着灿金微暖的光，伴随着翻滚炽烈的熔火一同，环伺着空寂的长廊。

穿着蓝色兜帽衫的骷髅倚在一旁直达穹顶的廊柱上，口中轻哼着不成曲调的旋律，而骨质苍白的眼眶则伴着游荡的白点一同，注视着长廊入口的方向。

“唉…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直至轻巧的脚步声在静穆的长廊间回响，灰褐色短发的少女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大门，行于一眼可以望见故事结局的此刻，站立在它的面前，让骷髅微不可闻的疑问与游荡的白点一起，在回响中逸散殆尽。

在石柱所覆着的空间下，穿着人类服饰的怪物自阴影中走出，为此，尖锐无肉的骨节没入颈间暗红围巾，四处散落的尘灰与漆黑无物的注视一同，凝望渐近的人类。

“让我们直入主题吧。”

那无血无肉的怪物如此宣告，而那身着蓝色双条纹衫的少女也用左手攥紧那尖锐锋镝所铸就的玩具刀，在仿若似曾相识的感知之中，匍匐下身来，匕首正握而架于胸前，有如顶尖的狩猎者般蓄势待发。

暗红的围巾伴着漫起的尘埃微向上拉拽，用于遮掩那好似虚假流脓的笑容，而后，苍白细长的指骨微向上抬起，此刻，于那怪物身后乍起的流火轰鸣奏响。

如龙首似羊角般狰狞可怖的骨炮喷涌着苍蓝的炽焰，诡谲扭曲的重压伴随着深蓝的灵魂一同让少女寸步难行，而层叠锋利的骨刺于顷刻间错落交织在血肉之间，在此刻的帷幕之下，上演着血腥贯穿的魔女处刑。

十次，二十次，三十次，骷髅半闭着眼眶，看着一次又一次如闲庭信步般躲过一切处刑的人类少女，TA用那双仿若从未睁开过的惺忪睡眼，与那无血无肉怪物如霓虹灯般蓝红交替闪烁的眼瞳对视着。

如若预演过无数次，当骷髅的骨手抬起的瞬间，少女便以近乎可怕的危机感知行走在致命攻击的死角，未卜先知般躲避着一切攻击的轨迹，这并非是反直觉且非人类的举动，在那有迹可循的动作之间，怪物的直觉在片刻不停的喧嚣，它们在耳边低语——说那是本能，是生而为狩猎者的野兽的本能。

炙热的烈焰漫过石柱的雕饰，席卷而来的无力让骷髅的指节微微颤抖，在这一瞬间的分神中，锋利的刀刃与白皙的指尖在怪物面前顷刻而过，使得少女的身影在那喷涌着流火的瞳中无限放大。

而后，锋利的尖刀划过一片淡蓝破碎的光粒，那随风飘起的暗红围巾与骷髅的身影一同，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的身后，在“捷径”中轻轻落地，浅蓝色的兜帽面对着少女灰褐色的发梢，以至于那无血无肉的怪物勾起那虚假作呕的笑容。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一开始就全力以赴呢？”

这才是此时，此刻，它站立于此的理由。

残酷的厮杀从未有一刻停止，漫起的尘埃伴着挥动的刀光，如皮影师手下的影偶般，在灿金色的幕布下上演夺人心魄的剧目，这场剧目如此漫长，以至于幕台破旧不堪，尽是彻骨尘灰，以至于影偶片刻不停，尽是斑驳伤痕。

而那无血无肉的怪物也是这般，它的骨手一刻不停的挥动，抬起，落下，肆意操纵扭曲着重力，少女的躯壳与深蓝的灵魂如流矢般重重砸在穹顶，廊柱，地面，墙壁，甚至是让腥红的血浸湿每一个尖锐的边角，温热的血肉与冰冷的石块相碰撞，刺耳的闷响与碎裂的痛感让少女痉挛颤抖，而骷髅的动作也在变得迟缓乃至停滞。

它是如此的疲惫，流失的大量魔力与体力让骷髅轻轻喘息，被压平的兜帽承接着骷髅的身体，以此微微后仰倚在廊柱上，疲惫无力地摊开手来，用那虚假作呕的微笑，用那漆黑无物的眼眶看着从地上挣扎着站起的TA。

真是怪物——骷髅由衷地这般想着，悲鸣，痛楚，甚至是些许表情的变化，都仿若从未归属于面前的人类，TA的脸上永远只有那一成不变的，由惺忪睡眼与抿直嘴角所组合的表情，不如说，对方仿若被丝线所操纵的人偶，遵循着未知者的意愿，于此刻上演取悦未名者的戏曲。

“呼…哈…很好，看起来，这将成为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游戏，毕竟，我已经受够了，是时候使出我的特殊攻击了。”

近似于虚脱的汗珠滴落在满是尘灰的围巾上，骷髅望着面前再一次，再一次挣扎着站起的人类，那脆弱的骨节向前平举，在苍白倒置灵魂的破裂声中，抬起，下压，由腥红转为深蓝的灵魂在一瞬间坠向地面，层叠而骤起的重力顷刻间侵蚀而来，漫过少女的躯壳，以至于，使得少女动弹不得——

本 应 如 此 。

“我的回合永远不会结束，不过，你还有彻底放弃的机会，孩子。”

骷髅半闭着眼眶轻倚在一侧的廊柱上，直到此刻它的面上才有着那么少许真切的笑意，它在规劝，在那般昏沉的倦意下，一刻不停地催促着——直到那尖锐的锋镝在它的脸颊一侧呼啸而过，带着冰冷刺骨的寒风一起，让那破碎倒置的灵魂微微颤栗。

“不要睡着呐…睡着的话，会被杀掉的。”

那无血无肉的怪物的直觉在喧嚣，此时，此刻，它们在疯狂的尖叫，疯狂的咆哮，疯狂的…挣扎！那游荡的白点正颤栗着，紧紧注视着，片刻不离地注视着，注视着那距离贯穿眼眶仅余一寸的，在反光的刃面间的自己。

而后，是吞噬光亮的晦暗的眼眶，那无血无肉的怪物一顿一顿地转过脑袋，望向匕首投掷而来的方向，冰冷的，暗红的，难以名状的，扭曲而嫌恶的，有什么正在隐约出现着，直至——

腥红色调的眸瞳与漆黑无物的眼眶相视。

虚假作呕的笑容与扭曲流脓的笑脸相碰。

“Sans？”

那怪异的人类少女如此开口说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着那无血无肉怪物的名字。

“呐…请挣扎一下，好吗？”

因而，向对方发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