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听到这话，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如果之前的孟宴臣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之间可能也不用经历这么多波折。
可是如果没有之前的那些事情的话，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能有此时此刻如此平等的对话。
叶子感觉时间真的是个伟大的操盘手，兜兜转转，她感觉又回到了原地，只不过好像位置已经完全互换。
之前是她亦步亦趋的跟在孟宴臣后面，希望她的光可以一直照在自己身上，所以她主动出击，想要去靠近孟宴臣，现在是她还想不想要这束光照在她身上。
只是那时的孟宴臣是默许自己的靠近，而现在的孟宴臣是主动的把这个决定权交给她。
由她来决定要不要同意孟宴臣的主动靠近。
由她来决定要不要接受孟宴臣的主动靠近。
叶子听懂了孟宴臣话中的意思，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叶子很纠结。
叶子觉得她和孟宴臣最好的结局，就是再无交集，可是他还是这样强势的闯进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纠缠不清。
甚至在自己最伤心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人竟然还是孟宴臣。
她知道这是孟宴臣抛出的饵，咬不咬就看她自己。
孟宴臣说完就看到叶子低着头，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时间仿佛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开始停滞了。
孟宴臣在餐桌下面紧紧握住双手，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
从来没有。
他专注的看着叶子，希望能从叶子身上看出，她听到这句话时的一点点触动，但叶子还是低着头，没有想要开口的意思。
孟宴臣突然想到，之前叶子给自己解释的那家甜品店标语的含义。“爱情与面包都不会一直等你” ，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对极了，爱情和机遇错过了，就很难再有。
别人一直都说他孟宴臣是一个优秀的投资者，孟宴臣觉得他不算是。至少他在“感情”这项投资上面，就很失败。
之前他一意孤行的把感情，去投资在许沁的身上，结果亏得血本无归。作为一个投资者，他却错失了，对于自己这个名为“心”的市场的敏锐性。
导致他错失最佳的投资对象，现在他想重新入场进行投资，却发现他想投资的项目已经靠自己站了起来，不需要他的投资了。
孟宴臣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他知道这是自己紧张的表现。
他在紧张叶子对这句话的反应。
突然他看见叶子抬起了头，看着他的眼睛，叶子的眼中满是下定了决心的坚毅。
“就是现在吧，她已经下定决心，马上就要说出拒绝的话了吧。”孟宴臣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他再也不敢去看叶子的眼睛，他把目光移走，好像这样就可以不用听见叶子接下来的话。
空气很安静，静的仿佛真的是掉根针都能听见。叶子看到孟宴臣移过和自己对视的目光，神情悲伤，像一个即将被审判的犯人。
她好像听到了孟宴臣的心跳声。
她好像又看见了像那晚路边一样破碎的孟宴臣。
叶子真的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她还在心疼他。
叶子终于问出来那晚就想问的问题，“那你的痛苦是什么？”
孟宴臣在叶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可置信的转过目光，看向叶子。
孟宴臣觉得自己像是得知即将被宣判死刑的犯人，突然被宣布无罪释放一样，他发现自己用尽毕生所学的词汇，竟然也无法描绘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知道了叶子的决定，这个决定让他窃喜。
孟宴臣平静了一下心情，开口道，“虽然作为国坤的继承人，但是我却很少开心。我跟你说过，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昆虫学家，可是，我的家庭不会允许我去追逐我的梦想。我喜欢的人，我们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我喜欢许沁，但是也许你不知道的是，许沁其实是我的妹妹。”孟宴臣看到叶子听到这里，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睛中满是震惊。
孟宴臣看到她这样吃惊，解释到，“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的父母只是她的养父母。”
叶子听到这话，稍稍收回了震惊的神情，继续看着孟宴臣，她已经隐隐触摸到了孟宴臣的痛苦来源。
即使许沁不是她的亲妹妹，但他的这份感情仍然一直受到道德和伦理的审判，再加上许沁不喜欢他，她也从翟淼那里听说过，她哥和她嫂子感情很好。
孟宴臣看到叶子听见他说喜欢自己的妹妹之后，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相反有一些了然，他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任何人知道他喜欢自己的妹妹这件事，哪怕不是亲妹妹，也都会有异样的眼光，但是叶子没有。
他接着说：“当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是我妈妈先发现的，于是爸妈决定要给许沁改姓孟。”
“许沁不愿意，我不懂妈妈为什么总是要强迫我们，总是要控制我们。我一直感觉我像在阴暗中爬行的毛毛虫，后来层层的禁锢变成重重的茧蛹，把我包裹在其中。”
“而我觉得许沁就是另一只毛毛虫，我们同样在这个黑暗中被包裹着，于是我渐渐依恋上这个唯一的同伴。但是后来它破茧了，成蝶了，飞离了我的身边。”
“如果说他喜欢的人是一个优秀的、爱她的人我可能也不会这么痛苦，可是她偏偏看上的是那个小混混。”
“从高中的时候就带她逃课、打架，长大之后仍然不思进取，如果他真的爱许沁的话，应该努力上进，尽力的修复他和我妈妈之间的关系。但他永远不是，他自大狂傲，他像付女士一样控制着许沁，但许沁却觉得那是爱。”
“我不懂，但是许沁说我们这样的人，看着什么都有，但其实才是最可怜的。”
“我嘴上辩驳着她的话，其实心里很认同。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外表看着都是挺好，内里却有着自己说不出的苦衷。”
孟宴臣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叶子是第一个，对叶子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叶子懂了，家庭压抑的氛围、爱而不得的妹妹、无法选择的自由、在黑暗中的孤独，这些都是孟宴臣的痛苦来源。
之前叶子想“像他这样的人也会有得不到的吗？”现在她明白了，孟宴臣看似得到的很多，但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叶子突然想到之前听过的一句话：“天地为炉，众生都在苦苦煎熬。”之前她不太认可，现在她觉得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她被偶然窥见到的破碎的孟宴臣所吸引，现在他将自己所有的痛苦展现在自己面前，自己更加无法拒绝。
叶子觉得孟宴臣不像一个企业家、投资者，他更像一个猎心师，自己的心被他狩猎成功。
叶子意识到这些，心中竟然安定起来，她想到刚才孟宴臣口中那个许沁喜欢的人，那个人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翟淼的哥哥。
没想到在孟宴臣的心中，他这么不堪，于是她开口问道，“你妹妹喜欢的那个人是翟淼的哥哥吗？”
孟宴臣说是的，叶子又继续说：“我之前去翟淼家吃饭见过他，翟淼说她哥是个消防员，人长得也挺一表人才的，没有你说的这么不堪吧？”
孟宴臣听到叶子这么评价宋焰，原本平静的心中，涌上一股无名的火。
他说到，“有些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内在。”叶子也不了解宋焰，所以也就没有再说话。
“许沁就是为了他，宁愿和家里决裂，也要和他在一起。我想不明白，如果她通过和宋焰的爱情就可以和家里决裂的话，为什么当初我们不可以？可是许沁制止了我。”
“在你的眼中我是一个好人，其实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喜欢自己的妹妹，我违反了道德伦理，算不得什么好人。”
叶子从未听过孟宴臣对自己说过那么多的话，她声音低低的回答，“我真的觉得你人好，是我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这束光带来的温暖，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尽管孟宴臣已经听过叶子说的句话，但是他再次听到还是会被这句话冲击到。
孟宴臣正要开口，叶子的声音又响起，“孟宴臣，我想这是我们重新认识彼此的契机，不带掩饰、不加修饰、更加真实的面对对方。”
叶子不想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她本身也是一个朝前看的人，她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再去纠结。
叶子说完这句话，看向孟宴臣的目光平和而又幽远，孟宴臣在那双眼睛却看到了那晚长河边相似的希望。
叶子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但这次不是结束。
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孟先生，我想这应该是从一顿饭开始。”叶子又重新拿起餐具，示意孟宴臣，“你也可以开动了。”
孟宴臣笑笑，露出浅浅的梨涡，拿起了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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