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宫的夜色浸在沉水香里,宫浣商斜倚在青玉案前,指尖绕着鎏金烛台上垂落的红蜡。烛泪蜿蜒如血,在她莹白的指节凝成珊瑚色的痂。窗外一株老梅探进枝桠,月光透过花隙,在她月白裙裾上绣满碎雪般的影。
宫浣商这蜡泪倒像朱砂痣。
她忽然轻笑,声音浸着蜜糖般的慵懒。铜镜映出她此刻模样——远山眉下缀着双狐狸眼,眼尾天生一抹红,不点胭脂也艳得惊心。
珠帘忽被夜风撩起,叮咚声里浮出个素白身影。慕音立在门前,鸦青鬓边簪着支银丝木槿,花蕊里藏着粒幽蓝的星子,随她呼吸明明灭灭。
慕音浣商。
她嗓音像浸过雪水的玉,目光落在宫浣商指尖的蜡泪上。
宫浣商慕音,你来了。
白日里,慕音将宫浣商安全送回商宫后,便匆匆离去,着手处理其他事。慕音答应宫浣商,夜晚时还会再来商宫找她,那时会将她所知道的全部告知。作为专为宫浣商诊治腿疾的医师,她得了份特权——即便夜深人静之时,亦可自由穿行于宫门之间,无需顾虑繁琐规制。
宫浣商指尖掠过案上白瓷盏,盏中残茶忽地腾起袅袅雾气。茶香漫开时,宫浣商嗅到一缕极淡的雪松香。她抬手斟了杯新的茶递给慕音,慕音却未接下。
慕音走近,广袖轻拂,露出腕间银丝缠绕的镯子。那镯子古怪得很,月光照上去竟不反光,反倒将光华都吞吃了似的。她忽然从袖中取出个琉璃小瓶,瓶中浮着粒萤火般的蓝光。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慕音望进宫浣商眼底,那里面沉着整条星河。
慕音认得这个么?
宫浣商看着那一点亮光,面露疑惑。慕音指尖一挑,蓝光突然化作漫天星子,在她们头顶流转成银河。
慕音这是二十二世纪的纳米照明器。
慕音三年前的一个雨夜……
慕音声音轻得像叹息。
慕音我拖着浑身是血的宫尚角,听见他昏迷中喊'浣商'。
银河突然扭曲,浮现出青年染血的面容。
慕音可我翻遍记忆,原著里商宫只有位宫紫商。
窗外的梅枝突然"咔"地折断。宫浣商捏着半截红蜡,蜡泪滴在雪白手背上竟不觉痛。
她忽然轻笑,
宫浣商我知道,所以,我是个bug?
慕音不,你是变数。
慕音而我,是来寻同类的。
慕音腕间银镯突然浮现符文,那些古怪文字像活物般游动。
慕音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昏睡十年,直到某个时空裂隙将你送来——对吗?
宫浣商望向铜镜,镜中人与她前世有七分像,唯独眼角多了颗泪痣。她忽然将蜡泪按在镜面上,朱砂般的红便模糊了容颜。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慕音银镯上的符文疯狂闪烁。她一把扣住宫浣商的手腕,却触到满手冰凉——少女腕间不知何时缠上了条银色光带,正与她的镯子共鸣。
慕音你果然...
慕音话音未落,窗外梅树轰然倒塌。纷扬的花瓣里,宫浣商反握住她的手。
宫浣商的眼底突然涌出无数数据流般的蓝光。
宫浣商慕音,这个世界正在排斥我们。
这是她不久前察觉到的。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靠近云之羽剧情中的主要人物时,便会悄然扯动那根线,让抽离感愈发深刻而清晰。
案上的茶盏突然炸裂,瓷片飞溅中慕音看见宫浣商背后浮现巨幅星图,其中代表本世界的节点正渗出黑雾。她突然明白为何时空管理局要她守护这个变数——宫浣商不仅是穿越者,更是这个濒临崩溃的世界的锚点。
慕音我会把原著剧情告诉你。
慕音银镯中射出光幕,文字如瀑布流泻,
慕音但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看到的每个画面...
慕音将宫浣商扶到轮椅上,将她推到房中的那面巨大的铜镜前。
慕音都可能成为新的因果线。
铜镜映出的不再是闺阁景象,而是血火中的宫门。宫浣商看见"自己"倒在雪地里,胸口插着支刻有无锋标记的箭。而慕音跪在一旁,腕间银镯正化作锁链缠住整个世界。
慕音这是最坏的结局。
慕音从背后拥住发抖的少女,下颌抵在她肩窝,
慕音但我们可以...
她忽然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镜面便燃起蓝火,
慕音...重写结局。
宫浣商望着火焰中浮现的无数可能性分支,忽然笑出声来。她转身时金钗玉环叮咚作响。
宫浣商合作愉快?
慕音与她四目相对,将她眼底深处翻涌的疯狂一览无遗。
慕音合作愉快。
慕音离开后,商宫的夜色愈发沉寂。宫浣商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指尖轻轻摩挲着腕间那条若隐若现的银色光带。方才慕音临走前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今晚,宫门执刃会死。”
她抬眸望向窗外,高塔上的灯仍亮着昏黄的光,尚未转红。可她知道,很快,那盏灯就会浸满血色,整个宫门即将迎来一场无声的厮杀。
……原来,这才是剧情的正式开端。
她垂眸,唇角笑意未减,眼底却浮上一层晦暗的影。
门外忽有脚步声传来,沉稳而克制,却在临近时微微乱了节奏。宫浣商指尖一顿,抬眼望去。
宫浣商尚角?
宫尚角立于门前,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腰间长剑未卸,眉宇间凝着未散的冷意。他似是匆匆赶来,呼吸仍有些不稳,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却在见到她的瞬间,微微柔和下来。
宫尚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他低声问,嗓音低沉如夜风拂过松林。宫浣商歪头一笑,眼尾微扬,
宫浣商尚角不也是?
宫尚角沉默片刻,终是踏入房中,反手合上门扉。他走到她身前,并未落座,而是单膝蹲下,与她平视。
宫尚角我要出宫门一趟。
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面上,似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底。宫浣商指尖微微收紧,面上却仍是笑。
宫浣商这么急?
宫尚角嗯。
他应了一声,却未解释缘由,只是忽然抬手,轻轻拂过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宫浣商怔住。
宫尚角向来克制,极少与她有这般亲近的举动。可此刻,他的指尖停留在她耳畔,微微发烫,眼底似有暗潮翻涌,却又在转瞬间归于沉寂。
宫尚角等我回来。
他低声道。宫浣商望进他眼底,忽然笑了。
宫浣商尚角这是……在担心我?
宫尚角不语,只是深深看她一眼,随即起身,转身欲走。可就在他指尖触及门扉的刹那——
宫浣商尚角。
她忽然唤他。他回眸。宫浣商坐在轮椅上,烛火映得她眉眼如画,唇角笑意浅浅,眼底却似藏着万千星河。
宫浣商早些回来。
她轻声道。宫尚角眸光微动,终是点头,推门离去。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摇曳,映得宫浣商面容忽明忽暗。她静静望着宫尚角离去的方向,良久,低低一笑。
宫浣商糟糕的时机。
她知道,今晚过后,宫门将天翻地覆。她知道,宫尚角此去,会错过缺位继承,宫子羽将会成为新执刃。而她……她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腕间那条银色光带,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光。
窗外,忽有钟声遥遥传来。她抬眸望去——高塔上的灯,终于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