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事当拏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夜色如墨,小夭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突然闪过新毒药的灵感,她心说:反正睡不着,不如去药房试试。
起身披了件衣服,就点了个灯笼出门了。
刚关上门转过身,看到门外台阶上的颛顼,小夭皱眉嘀咕:“哥哥?”
颛顼听到身后殿门开合的声音,转过头跟小夭四目相对。
颛顼问:“这么晚了准备去哪?”
小夭走到颛顼身边坐下,“睡不着,想去药房看看,哥哥这么晚坐在我门前是为何?”
“我想回轩辕山。”颛顼双手抓住小夭的肩膀,与她对视。
小夭看到哥哥眼里的坚定,想到上一世,她和哥哥在轩辕城腹背受敌,最后哥哥不惜装纨绔,甚至吃巫医炼的药才让五王七王放松了警惕,远走中原。
“哥哥…要不别去轩辕山了,轩辕山孤立无援,不如去中原,如果未来哥哥想统一天下,中原才是中心。”小夭还是开了口,虽是知道哥哥最后能够一统天下,可她还是不忍心让哥哥多走这一步弯路受那些苦。
“小夭……”颛顼惊讶的看着小夭,挥手幻化出天下舆图,仔细看了起来。
“我妹妹真是个天才!”颛顼兴奋的看着小夭,话锋一转:“不过……中原氏族势力盘根错节,我想我们还是得去一趟轩辕城。”
“哥哥的意思是……等待?等中原氏族给你抛橄榄枝?”
“对,现在哪怕去了中原,中原氏族盘根错节,势力根深蒂固,也无法找到突破口,我们要等,等人将这个突破口送到我们手上。”
小夭问:“五神山不能等吗?为何非要去轩辕等?”
“不一样的,在五神山我是寄人篱下,哪怕有王子的头衔,却不会真有人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他们只会觉得我被赶到这里,远离了权力中心,连回去都做不到。而在轩辕虽然孤立无援,但是只要回去了,也是在宣告,我回来了,告诉所有人轩辕还有一个嫡系王孙的存在,况且,我是在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自以为对我雪中送碳的机会。”颛顼看着小夭。
小夭想起了哥哥曾经说过的,喃喃道:“施舍恩情的人对于自己救护的人同样会生出亲近之心。”
“对!”颛顼看向小夭的眼里满是赞许和骄傲,“所有人都以为接受恩情的人会对施舍恩情的人生出亲近,却不知道施舍恩情的人对于自己救护的人同样会生出亲近之心。就算对一无所有的乞丐随意施舍半个饼,恩主也会下意识地期待乞丐的感激作为回报,如果乞丐感激,帮着打扫了一下门口,那么恩主在欢愉自己善心的同时,下一次仍会施舍半个饼。施舍是一种付出,但凡人心,只要付出了,不免期待回报。而且人心很奇怪,如果我太主动亲近赤水氏,他们会对我很警惕,可如果让他们高高在上地站在施恩者的地位,他们却会放松警惕。他们认为自己只是随手丢了一块饼子,随时可以关门把乞丐关闭在门外,却不知道当心里有了期待,即使关上了门,也要悄悄看一看乞丐会怎么反应。”
小夭叹气,“我还觉得自己挺聪明,可和你一比,我觉得自己是傻子。”
颛顼笑起来,“我们小夭也很聪明,只不过我们千般算计都只是因为有所求,而你无所求,自然不必算计。”说罢还揉了揉小夭的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夭任由颛顼的手从头上又移到脸颊。
颛顼说:“奶奶、爹娘、姑姑,还有大伯和二伯的墓已经太多年没有人祭拜,也不知道荒凉成什么样子了。明年,姑姑的忌日,我要站在朝云峰上。”
小夭的眼中浮出隐隐的泪花,伸手握住颛顼放在自己脸侧的手,与颛顼四目相对,“好!无论如何,我陪你。”
当春风吹过中原大地时,高辛大王姬向轩辕王写信请求,希望能在母亲忌日时,去轩辕祭拜远葬在轩辕山的母亲,尽一份孝心,也希望代母亲在轩辕王膝下略尽孝心。
信是大王姬亲笔所写,落着大王姬的印鉴,由高辛王派特使送到轩辕王手中。
轩辕王看完后,让近侍向所有臣子宣读了信,于情于理,都没有人能反对一个女儿祭拜母亲和想见外祖父的要求,所以众官员商讨的自然只能是如何接待高辛王姬。如果只是高辛王姬,并不难办,可她不仅仅是高辛的王姬,她还是轩辕王的外孙女,她的母亲为轩辕战死。商讨的结果,在不越制的情况下,自然是越隆重越好。
当桃花开遍中原大地时,小夭离开五神山。颛顼作为小夭的表兄,在小夭的要求下,陪同小夭一起赶往轩辕山。
仲春之月的第二十三日,小夭到达轩辕城,小夭的两个舅舅轩辕德岩、轩辕禹阳带着五位表弟,和一众官员来迎接小夭。
扰攘一番后,德岩对小夭说:“本该在上垣宫接见来使,可父王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这些年又不耐烦见人,所以由你七舅舅设宴款待使团,父王就不接见他们了,只在朝云殿等着见你。”
小夭笑道:“好的,那就请舅舅带我去拜见外祖父。”
几个德岩的侍从好似不经意地把颛顼隔绝在外,显然没有人认为颛顼也该去轩辕山。小夭站在云辇前,冷了脸道:“若表哥进不去,本王姬也不去了。”
德岩笑道:“不是舅舅拦阻,而是父王没有召见他,我们实不敢擅自做主。”
小夭冷笑:“可不就是舅舅在这阻拦我们吗?外爷怪罪自有本王姬担着,哪里用得着舅舅担心?”
德岩说:“王姬见谅!”
小夭的脸色沉了下去,扬声对所有高辛侍卫下令:“立即返回高辛!”小夭拖着颛顼就走。
高辛侍卫们立即开道,排列出整齐的队形,竟然真的打算立即返回高辛。德岩看小夭不像是假装,着急了,“王姬,不可胡闹!”
“我胡闹?有人会不惜万里迢迢跑这么远来胡闹吗?我堂堂高辛大王姬,有什么东西是在高辛得不到的?我母亲为轩辕百姓战死,我不远万里来祭拜母亲,诚心诚意要拜见外祖父。只是想让自小就熟悉的表兄陪我一起,轩辕侍卫却阻我登上云辇,我倒是要请全天下的百姓为我评评这个理,是我胡闹,还是轩辕无礼?”
德岩哑了声,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无奈安抚道:“王姬误会了,绝无人敢阻止王姬上车。”
所有轩辕侍卫都退让到一边,小夭看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拉着颛顼登上了云辇。
待云辇腾上云霄,小夭看向颛顼,颛顼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唇紧紧地抿着。两百多年前,年少的他在四位王叔的逼迫下,孤身一人离开了轩辕山,当时,他站在船头,回身看着渐渐消失的朝云峰时,就在心中发誓:我一定会回来!
而今时今日,他不仅回来了,还找回了妹妹,带着她一起回来了。奶奶、爹娘、姑姑,大伯,二伯,不孝子孙颛顼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