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还珠
12 空屋中的推理
夏沐风推开门，我们走进了那座放满财宝的屋子，那确实是间空荡荡的小屋，除了很多财物，屋中央的保险柜和必要的水电设施之外，这里只剩下十二把椅子和一张略显庞大的圆桌。
“为什么是十二呢？”我的朋友掰着手指：“三乘以三加三……这倒是可以凑到十二个人，不过，始终有一个人来历不明……”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沈绛珠的祖父把自己算进去了？”我提出一种可能性。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这人也还是差一个啊，遗产的继承人有两个，加上他们的父母就是六个，再加上四个……甚至还差两个人啊。”我的朋友笑了笑：“你再想想？”
“另一种可能是，为了快速拿到所有的遗产，需要以下这些人：继承人及其父母，遗嘱特别指定的两三个人。他们的配偶和孩子……”
“不对，他不可能想得到这么远。”侦探先生再次否定了我的推测：“如果只是配偶还好，毕竟他们和遗产继承有很强的关联性，但他的三世孙嘛……几乎和曾祖父的遗产没什么关系。”
我又排出几种推测，都被夏沐风一一否定。
“那么，是不是多出了一把椅子？给律师留的？也不对，遗嘱都公证过了，哪儿还需要律师辛辛苦苦把纸质文件拿到这里来？”我说。
“而且遗嘱中并没有提到这里，我多方查证过。一天的空闲时间足够我把沈家人上上下下查一遍了。”我的朋友搓着手：“恐怕这第十二把椅子，是留给陌生侦探的小礼物。”
“啊？何以见得？”
夏沐风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屋子东面的角落走去，那里同样有一张波斯地毯。
“角落里放地毯，总觉得有些奇怪。”莫德麟建议道：“把毯子掀开吧。”
那条灵缇犬一听到“掀开”，就非常兴奋地把地毯掀开一角，夏沐风从下面找到了一个木头盒子。
“谢谢你，又帮了我不少忙啊。”他抚摸着猎犬的毛发：“去外面看看吧，等那个之前牵过你的人过来再叫我，你应该能认出他，对吧？”
小狗蹭了蹭他的手，然后跑出门去，一直跑到变成一个橘色的小点，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好了，大家都坐吧。”夏沐风把木盒放回桌上，片刻后，盒盖弹开了。
原来盒子底部有一个很小的按钮，轻轻一按就可以触发内部的弹簧，打开盖子。
盒内有一捆折好的信纸，还有一个小小的绸布包裹。
侦探先生掂量着布包：“很轻，是两个圆形物体，似乎非常圆润……你们觉得是什么？”
“宝藏的一部分？”莫德麟并不清楚珍珠的事。
“两颗珍珠？”这应该就是事实了。
“会不会是鱼眼睛？或者是人眼睛？”吴秧的假设有点惊悚，倒是很符合她优秀医学生的身份。
夏沐风打开布包，两颗灰白色的珍珠映入眼帘，相当特别的是，珠子周围有一圈绛色的环，就好像傍晚的云霞一样美丽。
一般来说，几乎所有天然形成的珍珠都有着“颜色灰白，表面光洁”的特征，并没有“晶莹剔透”的透明度。后面这个词属于宝石，部分玉器，以及一些琥珀制品，并不适合用来形容真正的珍珠。
当然，我们眼前的珍珠足够名贵，让人一看就觉得它们是真品。连我都能看出来，伪造的难度太高了，如果硬要伪造，恐怕这样做所需的成本要远远超过两颗珍珠的价值。
“天然即是美丽……”我小声嘟囔着。
“很不幸，邪恶也是天然的。”夏沐风一边说，一边解开信纸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快速地看了一下：“大家依次传阅，信上写的事情很古怪。”
在场的四个人里，我坐在最外侧，夏沐风在中间，我们两人之间隔着吴秧和莫德麟。
除夏沐风之外第一个读到信件的预备役凶手莫德麟最开始有些高兴，从抖动的眼角到遮住人中的动作都表明他在笑。
片刻后，他猛然远离信纸，一只手捂着嘴巴，另一只手按在信上，食指缓缓划过某一行的几个字。我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依据侦探先生从前的教导，一个正在读信的人突然远离信纸，多半说明他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事，捂住嘴巴这一行为，可以解释为受了惊吓，也可以理解成，因为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需要通过捂嘴来控制呼吸，平复心情。用手指划过某些字迹，更像是受了切实的惊吓，感到恐慌，然后发泄怒气的行为。
接着，莫德麟非常克制地握拳，砸了一下桌子，然后叹了口气，转过头望着夏沐风，想说些什么，最终，我等来却是又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愿意放弃军人风度，意志坚定到哪怕在自认为是凶手的情况下，都能保持极高洞察力与逻辑推理能力的人，第一次出现了意志消沉的迹象。二人四目相对，莫德麟再也忍不了了：“怎么能这样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们怎么敢这样呢？”
夏沐风消瘦的左手盖住了老军人因为愤懑而不断抖动的右手，用指腹轻柔而稳定地按压着手指关节：“这里有医生呢，先给她看看吧。”
吴秧接过信纸，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掏出一支红色铅笔画了几个圈：“嗯，确实有很多问题，你看看吧。”
以下是这封信的摘录：
撒玛利亚人：
我不清楚你，或者你们都是谁，但既然你能来到这里，一定认识李春生或者杜仲吧？我衷心希望他们都还在世，如果你是顺着他们的尸体一路找到这里的，那想找到凶手也很容易。
在我选择经商之前，我是一位中层干部，在军队服役了近三十年。
直到有一天，我再不能习惯战场，一些策略上的失误导致了一百多人不必要的伤亡，许多年轻的战士受伤，残废，缺胳膊少腿……于是，我决定经商，尽量帮一下这些因公受伤的人。你也知道，二十多年前的抚恤机制并不完善，任何一种制度都没有彻底完善的日子。
事情非常顺利，我按时给当年的伤员寄钱，生意蒸蒸日上，也有了自己的孙子孙女，甚至找到了三颗很好的珍珠。我的儿子们不需要这些东西，留给孙辈吧。
近几年，我深感大限将至，却仍有未竟的事务，那就是找到退伍后失踪的莫德麟，这个人断了一条腿，是个神枪手，负伤以后还装了木头假腿，理论上很好找，可惜……
如果你能找到他，就送一颗珍珠给他吧，这会让他宽裕一些。
对了，盒子里只有两颗珍珠，最后一颗被我放在屋中央的保险柜里，试试破解密码吧。
明文如下：只有躺在窗下才能望见小山，只有时刻正确才能找到雨伞。羊毛与苹果相等，银钱与草绳等价。
上述文字有三处密钥，构成密码的数字仅有单位数，一共需要十二位密码，解开它应很容易。
我并不完全信任自己的两个儿子，所以明面上只有这一颗珍珠，或许临终前，我会向自己更信任的长子透露一点秘密。
我的次子已经展现出某种模糊的贪婪，我一直怀疑这头老虎已经开始计划着如何食子，我变老了，已经无力证实这种猜测了。
可以确定的是，我的小孙子沈凌秋得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失去了行动能力，日常生活需要依靠轮椅……真相到底是什么呢？恐怕我永远不会知道了。
吴秧在明文处画了几个圈，在“一场大病”下面打了个问号，“失去行动能力”被她画了双横线。
“医生怎么看？夏沐风问。
“综合之前的所有线索，我觉得他有可能正在经历慢性毒药的摧残，不过……这信上的指控实在缺乏证据。”
“对于破解密码，诸位有什么心得吗？”
“没有，这明文太奇怪了。”莫德麟想了想：“三重加密的话，首先要分割明文，找到密钥，转换成密文，再输出符合密钥规律的数字串，得到密码。问题就在于，得到密文之后，如何找到密文中被二次，甚至多次加密的信息。”
“这样的话……我明白了。”侦探先生一次就试出了密码，颇为失望地笑了笑：“哼，太简单了，初中生都会解的密码。”
“我是大学生，我不会。”吴秧摇了摇头。
“坏了，我这个大学生也不会，莫叔有经验吗？”我看了看正在尝试解谜的莫德麟。
“应该很简单，是一种密码，两个谜题的形式。”莫德麟沉思着：“明文转密文，应该要经过转译……最有可能的就是中译英了。既然有两个谜题，就要考虑分割明文了，一部分指向密码，一部分指向密钥。而且这种分割，需要在转译之前进行，既然信上明确提到密码完全由数字组成，那只需要截取明文中与数字有关的部分就好了，剩下的就是能转译成密文，寻找密钥的东西。”
“这样啊……反正密码已经解开了，等有空了再自己解谜吧。多谢您的协助。”我向他道了谢，夏沐风打开柜子，拿出最后一颗珍珠。
三颗珍珠都摆在我们面前，无论是形态，大小还是成色都极为类似，肉眼可见的区别都集中在绛色圈环上。
“现在的情况是，沈绛珠确实失踪了几天，但是珍珠一颗不少，甚至都没人发现藏宝地点，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大惑不解。
“的确如此，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能性了。两位男士异口同声：“那个人在围魏救赵！”
“他用足够吸引人的假消息推动我们参与这个可能有宝藏的寻宝游戏，让我们赶在罪犯之前找到宝藏……”
把这个人的所有的特征归纳起来，会得到以下结论，一并列出目前为止的所有线索：
1：Ⅹ知道遗嘱内容（否则他不会说出珍珠失踪的话）
2：X知道沈绛珠会在某天出发，在沈绛珠出发前可能和她在一起。
3：紧接第二条，17日收到信件时，屋内三人都知道藏宝地点，Ⅹ可能知道“两个忠仆”的身份。
4：Ⅹ认识本案的主犯，了解他或他们的犯罪计划。
5：Ⅹ处在罪犯的监视之下，但后者并没有限制他去找沈绛珠。
6：沈绛珠认识罪犯，但并未产生怀疑，她和父亲的关系似乎不好。
7：沈父几乎无条件信任X，论证表明，他最不可能是凶手。
8：依据门卫的证词，17日—19日沈绛珠除了购物和出远门之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家。
9：奇怪的书房和书桌。
10：发现沈绛珠失踪之后，王明玉随即下落不明。
11：M先生计划着在此次事件中分一杯羹，骰子和灭鼠人肩负着寻宝游戏之外的任务。
12：灭鼠人精于用毒。
13：沈绛珠有一个突然失去行动能力的堂弟沈凌秋。
14：骰子杀死了李春生和杜仲，莫德麟杀了骰子。
15：沈绛珠认识杜仲，和他长谈过几个小时。
16：依据沈父透露的信息，“两个忠仆”可能就是两位死者。
17：沈绛珠的祖父怀疑他的次子与沈凌秋突然生病有关联。
18：莫德麟与两位死者曾经是同一个小组的战友，当时的指挥官就是沈绛珠的祖父。后者一直在补偿当年的伤员，一直想找到失踪的莫德麟，为他留下了一颗珍珠。
19：明面上的珍珠只有一颗。
20：所有的死者都死于中毒。
21：骰子曾经窃取过三根见血封喉树枝，并在两件案子中各用了一根。
22：莫德麟一共开了两枪，第一枪用的是铅弹，杀骰子时用了毒性更大的特制子弹。
23：莫德麟的枪膛里，还剩下一根见血封喉树枝。
24：沈绛珠有躁郁症，她家里有不少空酒瓶和不少发票，都是廉价红酒。
25：我们找到沈绛珠之后，并没有发现酒。
26：沈绛珠并不是酗酒者，或许沈凌秋也不是，但他们都是病人，都需要酒。
27：没有任何一颗珍珠失踪。
28：在第一轮调查结束后，我们被人跟踪过，跟踪者说，他们是受人之托才来的。
29：沈绛珠在夏沐风的刻意伪装之下，表现出了非常真实的惊慌与怜惜，在这之后，她几乎完全顺从了夏沐风的请求。
按照惯例，推理小说写到这里，都该有一段挑战读者的，意气风发的挑战书，一般格式如下：
“亲爱的读者们，所有线索都已给出。现在，好戏开场了！祝各位狩猎愉快。”
一般来说，这些线索足够推理出事情的真相了，哪怕没有证据，依旧能判断出Ⅹ就是沈凌秋，不少线索都指向他处在危险中。
“哎呀，麻烦了。”我嘀咕了一句。
“嗯，当然了。不过我们能用的筹码非常多，我有了不少有趣的想法……啊，先接个电话再说。”
我们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tie，while，ugly，area，soft，dig a hole，sit down，while，orange，ruler，sky.”
“number。”夏沐风回答。
“wait ……”那个声音停顿许久，报出两串数字。
“address of the number？”
这次只有一个地址。
“They're live together？”
“Yes.”
“Watch them.”
“I am watching now.”
“Make a call to the recent hospital，catch them.”
“As you wish.”
“Happy birthday，dear Sherry.”
“Have a good day，dear father.”
电话挂断了。
夏沐风一脸怀念：“没想到，当年随手搓出的小程序现在还在运行呢。”
“这东西是……AI？”
“算不上，只是一个公民数据库，并且不包含涉密人员，它本来的职责是，处理一些可能存在的，但警方并不重视的犯罪事件，偶尔会推理一下犯罪动机。但它并不具备传统意义上的智能，需要他人辅助，当然，我塞了不少情绪补丁进去。”
“所以，沈绛珠的案子触发了这个程序的运行逻辑……”
“为什么不把谜题交给它呢？”
“好主意。”夏沐风又重新打了个电话。
“Hello，father，what do you need？”
“Password.”
“How many digits there are?”
“twelve.”
“plaintext？”
Only by lying under the window can one see the small mountain, and only by being at the right time can one discover the umbrella.Wool is equivalent to apples, silver is equivalent to straw rope.”
“Searching，please……”
“Password is four two one seven nine three one three zero one three zero，right？”
“Pretty good！by the way，police officers are coming.”
“Thank you.”
“I am kindness child，you are welcome.”
“See you soon.”
“I was read your new mystery story，the motivation wasn't the first in fact.”
“Money is the first motivation.”
“Goodbye，my greatest father.”
电话又挂断了。
一两分钟后，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大意是说，根据夏沐风的要求，警方见到了沈凌秋和王明玉，正在送往医院的途中。
夏沐风也汇报了寻宝游戏结束的消息，大家都很高兴。
小狗的叫声越来越近，它被沈绛珠牵着，跑到了夏沐风身边。
“你为什么没有带着它呢？”沈绛珠问。
“猎犬需要生肉和蝴蝶，但不需要财宝，这里不适合它。”
“这样啊，它是一条很好相处的狗。”
“啊，它的原主人会很高兴的。”夏沐风露出了笑容：“我在学习如何与人相处，小狗是很好的老师。”
“我弟弟也提过想要一条小狗的事，后来没有如愿。”
“是生病了吗？”
“是的，先是神经炎，后来又得上了色弱，最后又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坐在轮椅上了。”
“嗯……？很有趣，以前你没告诉我呀。”医生的表情有些奇怪，一副错过五百万的样子：“就算这事儿涉及隐私，但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呀，明明这半年，你的状态日渐稳定。却还是没告诉我，多少有点不够朋友吧。”
“我怕一告诉你，我马上就故态复萌，又不稳定了。”
“那是医生的事情啊，这件事的真相和你的健康我都想要。”
“事实上，不解决这件事的话，沈小姐离健康会越来越远的。”我的朋友神色复杂地扫视着在座的所有人，然后用一种干涩的声音说：“各位，尤其是沈小姐，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一句老话，我是个侦探。”
“我介入这件事的契机，是因为你的父亲，他在四天之前说，你和一颗名贵的珍珠一起失踪了。”
“我并没有立刻答应他，我认为他有所隐瞒，虽然他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他并没有撒谎，但他有所隐瞒，我相信他，但我不喜欢他，谁会喜欢说话只说一半的人呢？”
“就是因为令尊说话只说一半，我猜他是一个中间人，帮某人传递出你失踪的消息吧，至于你是不是真的失踪了，这件事并不重要。”
“之后一天，你失踪的消息开始大范围传播，我举棋不定，曾经短暂地怀疑过你的父亲，但找不到合适的动机。”
“你失踪的第三天，我……应该说我们，采取了行动，把你家翻了个底朝天，廉价红酒，奇怪的书桌，溴化钾，碎瓷片，洒出去的红酒，干净的杯子，很多信，假邮戳……看看，当时明显有三个人：一个迟钝到足以碰翻倒好的酒，虽然被一部分红酒灌进衣领，但还是先替弟弟收拾烂摊子的你，给信件重新粘邮票的王明玉。”
“天哪……你就像待在我家一样。”沈绛珠喃喃道。
“我无处不在。”夏沐风想了一下：“所以，你，沈凌秋和王明玉属于同盟关系，一个有线索，一个有物证，一个很可靠，你选择先去调查遗嘱里的人，所以去了植物园，你知道在你走后，王明玉会妥善照顾你弟弟，这是早就约定好的。”
“你如愿找到了园丁，一定知道了不少内情，但他很快就死了。临死前，他争分夺秒来见你，嘴唇发紫，说话也不利索，他很快地离开了你，恐怕是不想死在你的房间里吧。然后，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接下来是类似于气球破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飞进了他的脑袋……”
“我估计，在枪弹穿过死者脑袋之前，他就已经死了。”吴秧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非常有发言权。
“嗯，我们法医没有意见。”被拽过来看戏的伍连德揉了揉发胀的喉咙：“总之，虽然我们在推定死亡时间的时候可能出现误差，但死因上绝对错不了。”他把口罩拉到正确的位置，咕咕噜噜地说：“那什么，我觉得我有可能阳了，要不等这事儿结束之后，大家统一去医院隔离呗？”
“我没意见。”沈绛珠同意了。
“病人没意见，医生就更没意见了。”夏沐风的哥哥说。
“我听夏先生的。”莫德麟回答。
“我可以接受，不过要照顾好我们的猫猫狗狗才行。”我说。
“我个人没什么意见，但还要给老头子打个电话，让他把所有人的假期批下来。”洛鸣站起身：“我出去打电话了，你们该记笔记的都记一下啊。”
“好嘞老洛！”警察们精神饱满，非常高兴，他们似乎挺期待被隔离的……？
“加一，我还没去过呢。”夏沐风正在模仿招财猫，脸上挂着狐狸似的微笑。
“另外，我们在李春生的外衣和内衣正面都发现了凶手的指纹，正如夏沐风所说，死者的双手状态非常奇怪，左手朝上，右手朝内，而且尸体明明是仰卧的，为什么只有右手贴近身体内侧，左手却在仰卧的情况下以俯卧的姿势抓住地面呢？”一个警察提出了问题。
“这就是我一开始就确定凶手有两个的关键原因，虽然后来证明，莫德麟只是一个目击者，但现场一定有两个人，没错吧？”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只是观察了一下死者的手，就能确定现场存在过两个人呢？”警察们作为已经知道所有答案的人，对解题过程却非常感兴趣，毕竟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些问题，科学万岁！
“我先问问你们，死者的右手是不是骨折了？”
“确实啊，但死者的手有骨折和现场有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死者是被毒死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凶手背起了活着的李春生，但毒发之后，他的身体会慢慢变成尸体，在这个过程中，骨折是极易发生的事情。如果要快速背起一个人，应该让这个人把一只手放在肩膀外，另一只手搭在另一边的肩胛上，等到他把人放下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只手伸到肩膀外，所以这只手并没有骨折，而是在凶手移尸……姑且算是移尸吧，之后保持移尸前的原状，所以他的左手是外翻的。他的右手在背起的途中被凶手弄骨折了，本来应该是脱臼的，但死者中毒了。所以他的右手向内弯曲，因为之前就骨折了，就算换了姿势，也不会影响原本的动作。”
这就是那个最大问题的答案，同时也解释了莫德麟有心救人，却迟迟不开枪的原因，他不是不肯开枪，而是完全不能开枪。一开枪，非但打不中凶手，反而会加速伤者的死亡，在二者相对重叠的情况下，即使是神枪手，也找不到良好的时机。
“所以，莫伯伯只能选择一个不那么完美的方案，在移尸过程结束后，等着凶手重新回到射程再开枪……也就是说，在凶手放下死者之前，您是认不出死者的，开枪之后呢？由于死者被凶手特意移动到枪械的射程外，尸体移动之后的位置也在您的最大明视距离外。就算您曾经认识死者，在当时的情况下，你是无法分辨这个伤者具体是谁的。”侦探先生摇晃着手臂：“这才是我判断您无罪的最大倚仗，在知道会有案件发生，目击凶案，且不能确定伤者身份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对凶手开枪……这就排除了一切主观因素，事情的性质就变成了……”
“正当防卫加见义勇为？”
“当然只能是这样了。”夏沐风盯着自己左手略微凸出的细小静脉，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按压着：“没有犯罪的主观故意，客观上他也做到了保护他人法益不受侵犯的法律义务，不应该受到过分的苛责，对吧？”
“有道理。”
“我们的确发现了死者被移动又放下的证据，也对比过两位死者的身高，夏沐风提到的方法非常适用。”伍连德代表法医们表了态：“虽然把扭成那样的尸体恢复正常很有难度，但还好能帮到你们，不枉我们一番苦心。”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莫德麟无罪了吗？”夏沐风第一个举起了手。
我们讨论了两三分钟，都选择了“无罪”选项。
洛鸣打完电话，走了进来：“我跟老陆汇报过了，他连证词都没听，就觉得莫德麟是无罪的，不知道为什么。”
“很简单，虽然他从前认识死者，但彼时彼地，他没办法确认死者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夏沐风回答道：“在能看到的时候看不见，在可以看见的时候却看不到了。所以，不能把凶手的身份强加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迷途知返，然后见义勇为的普通人，仅此而已。”
“我明白了，他在植物园里用火药也是为了通过声音提醒周围的人尽快发现有人受伤，或是发现尸体，因为他当时也看不到，只能尽力而为了。”洛鸣想了想：“而且凶手的口袋里有一个哨子，我们觉得是下达指令用的，就像……《斑点带子》里写的那样。”
“但在他开枪之前，园丁就已经死了。还好凶手也死了，不愧是搞诈骗的，真贼啊。”洛鸣嘟囔着：“不管怎么说，凶案到底是解决了，重头戏呢？珍珠呢？宝藏呢？我们爱看的是这些啊。”
“好消息是，没有一颗珍珠失踪。坏消息是，只有这一颗珍珠，俩孩子不够分啊。更坏的消息是，虽然这次该隐没有杀亚伯，但他的孩子恐怕要遭秧了，虎毒食子……真是垃圾故事。”
“怎么说呢？不算太烂。”
“很对小说家的胃口，对侦探来说，确实烂了些。”夏沐风把那颗珍珠放在桌上：“询问一下当事人意见，一颗珠子两个人分，怎么分才好呢？”
“把东西留给小秋吧，他比我更需要这个。”沈绛珠脱口而出。
“真的？”
“真的，好东西当然要留给病人了，他比我病得更重啊。”
“很好，走吧，去见见病人，你弟弟和王明玉被抓去隔离了。”夏沐风笑眯眯地望着她。
“啊？”
“嘘，这是秘密哦。”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