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南山

邓佳鑫嗤笑一声

邓佳鑫这么说两年间所有的事你比谁都清楚，你去哪里了？莫非你是要彰显自己的军官魅力，故意吊着让我们好生记住除了左上将没人可以左右怡苑楼？

左航不是，佳鑫，冷静一些，你身上太凉先把汤喝了。

邓佳鑫不要！

邓佳鑫我区区一个草莽确实死不足惜，可班子里其他人恨不得人人都踏上魅惑官老爷的歪路，哪里还有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的信仰，若我能逃出去，寻个正经赚钱的路子，兴许他们会好过一些，但我真的逃不掉，师父日日盼着左上将来送钱，可上将您却消失了整整两年。

左航佳鑫，

左航不再让他说下去，用力把人按在怀里，他有他的苦不堪言和无可难何，虽然自己日日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但希望能给心爱之人一个安逸的家，不希望他踏进动乱的一分一毫。

左航我的错，我该当时就把你带走，让你跟我回来，

左航抱起邓佳鑫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顺手拿起汤匙舀起燕窝粥喂进其口里说

左航以前没做到没做好的，给个机会以后加倍弥补，成不成？

邓佳鑫刚咽下去的粥被左航这句不知真假的话呛得频频咳嗽，他拼命挣脱开他的怀抱跑向院中的泳池，褪去上衣便跳了进去。以往每次闹脾气邓佳鑫都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泡进冷水里，似乎对这种自虐的方式乐此不疲。左航拿他没办法，只能命人将泳池的水抽干，没成想入冬连着下了几场雨后便疏忽了这回事，等追上去的时候，刘副官已经将人托了上来。

下人帮邓佳鑫擦干头发，换上干净睡衣后才让军医靠近。军医根本用不着测体温，触碰了下额头便知晓邓少爷这是旧疾又犯了。转身直接同左航说

医生上将，挂点滴吧，烧成这样口服药药效太慢了。

左航坐在床边攥着邓佳鑫滚烫的手，头也不抬地应了声。

针头刺进邓佳鑫白皙的手臂，使人疼得哼出了声，左航又气又心疼，他到底是不明白邓佳鑫这是何苦，哪一次没说到让其满意的答案就如此折磨自己。他明白邓佳鑫无非就是想知道自己空缺的那两年去哪里了，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他难道说自己并非党国军阀，是在国民党身居高位的卧底？

左航左思右想也不能同邓佳鑫道出实情，更不能将自己是共产党一事坦白给他。这两年被党国大元帅软禁的日子并不好过，别说同外界互通信件，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了下封禁令前嘱咐刘副官暗中保护邓佳鑫，其他的就再得不到任何人的消息。

那些日子左航日日想，夜夜念，将邓佳鑫的名字在心里唤了无数遍，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护佑他好好活着，待重见天日之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他回家。之后左氏相继为党国效力，加之左航佯装对元帅鞠躬尽瘁的态度，才被恢复官职，重得了自由身。

想到这，左航托起邓佳鑫的手靠近自己的唇亲了又亲，邓佳鑫呼吸平稳，似是睡得沉。左航心头一酸眼角淌出了泪呢喃道

左航十年前，我同一位叫佳鑫的孩童相遇在怡苑楼后院。那年我十七岁，他十二岁，乍一看，背影娇柔若柳，唱罢后余音绕梁，我真以为那是个姑娘。

左航喉咙滑动，却未被左航注意到。

左航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却不敢回应。我自知无趣绕院子晃了一圈要离开时，听到邓为才喊了声佳鑫，气势汹汹地拿着鞭子就过来冲你抽，抽完之后让你赤膊浸泡在凉药水中，你疼得瑟瑟发抖，我让下人送来创伤药你却不敢涂，然后把药塞给我说，后门在那……

邓佳鑫快走……

邓佳鑫打断左航的话，思绪犹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在说完这句话后瞬间哭出了声。

左航讶然地瞪着双眸，他以为当初那一日是只属于自己的情窦初开，以为当初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邓佳鑫不记得，却不知邓佳鑫隐藏得如此辛苦。

左航佳鑫，你记得是不是？

左航抱着他

左航你知道我是阿航对不对？所以才怨恨我接你太晚，是不是？

邓佳鑫那年左府包了怡苑楼的场子，要给右家唯一的长孙祝贺诞辰，师父安排班子的台柱子在台上卖命地唱，我依旧在后院练腔。师父打我时你在场，我以为你被吓到了，且尚不知晓你的来路，便试图安慰你不要怕，待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左家的长孙，左航。”邓佳鑫泪目道，“我是佳鑫，是邓佳鑫。”

时光瞬间回转到十年前那个腊月初七。

左府提前两个月就包了怡苑楼当日的场子，点名要求云瑶唱《众仙贺寿》。左航虽喜听曲，奈何这般兴师动众却如不了他的意，当时他尚未成人，左家却将‘寿’字摆上了头场，这不是祝贺诞辰，分明是想折自己的命数，他嚼了块软糖便顺着侧幕溜达到了后院。

院内整理行头的子弟有几个，见到贵少爷进门眼神里都透着些许敬慕和谨慎，只有邓佳鑫静站廊下，背对院子旁若无人地扬颏甩袖，一丝清撤悠然的尾音自其喉咙渡到他人胸腔，出其不意地叫人如饮了红酒般上头。

他面若桃花，没有带妆。

左航微眯眸子驻足，打量一番裹着单薄白衣的邓佳鑫，踌躇了半晌才开口问

左航可否告知……这是哪段曲子？

邓佳鑫尚不能确定这声音是何人，转身探寻究竟时一双暗幽眸子直然盯着自己。此少年典则俊雅，冰清水冷，就算未有旁人讲明，也知晓其绝非凡人。他本能地捏住帕子护到胸前，微微垂首带着些许不知所措，抿了抿丹唇没有回应。

这模样，好生熟悉，哪里见过？不曾，兴许……是在梦里。邓佳鑫在意识到脸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时，偏过了头。

左航嘴角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上前一步笑问

左航你，叫什么名字？

邓佳鑫抬起的眼皮速速垂落下来，伴随周身的寒气猛然让出了半步。左航发觉如此冒然询问他人名字，似是唐突，便收回情绪转眸当没发生过任何事，绕着院子踱步去了。

待转完一周，又刻意走到邓佳鑫面前时，邓佳鑫竟然慌得踩到袍摆险些倾倒在地。

邓为才混账！

邓为才先左航一步跨到邓佳鑫面前，将手中的藤条不遗余力地抽打在其身上呵斥

邓为才不要紧练功在这贪看什么！仔细我打死你！

邓为才向来不允许班子内任何人同贵客有一丁点直面交谈的机会，“僭越”是他经常警示的词汇。除了邓佳佳，不论老少都怕极了他手中那根沾满血迹的藤条，若当下不识趣，兴许还会在鞭痕上撒盐。打过之后又命人浸泡在冷药水中，口含碎冰，美其名曰“消肿止痛”。

邓佳鑫就是那个“不识趣”的人。

藤条下去就是一道鲜红的血痕，院内子弟瑟瑟发抖却没人敢上前阻拦。左府中的下人跑到后院连扶带拉把左航推了出去，跨出门时他回头瞧见瘫倒在地的邓佳鑫蜷缩成一团，疼痛并没有让他轻易服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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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