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金城〉

　　独孤雁漫无目的的走在这清冷的街道上，不禁感叹自己离开了那座庇护她多年的城，会在这世间如此难以立足。

　　她读过书，士人会的东西她一样也没落下，琴棋书画，诗词茶赋。也许这便是万俟渊骄傲的资本，他出过城，去过很多地方，见过不一样的风景，有着不一样的眼界与胸襟。

　　她亦会武，可自从上次杀了一个带孕上战场的女子后，她就经常梦见那个血流成河的场景，还有婴儿的哭声。每晚的折磨让她憔悴不堪，自此再也拿不起剑。

　　金城主惨遭杀害，城中各派势力暗流涌动，甚至有人直接打出了想继任的旗号。也有人在赌，那两位神勇的将军，究竟哪一个先来。毕竟“义不伐丧”，谁也不想先撕下伪善的面具。

　　北宫时终究还是来了。

　　他与知交折苏城主西林甫兵分两路，西林甫对付城中的各派首领，自己则在东门以逸待劳，想打万俟渊个措手不及，必要时和西林甫互派增援。

　　对待城中百姓，北宫时以招降为主，毕竟与先城主有故交，还要保存实力对付万俟渊这个劲敌。

　　他也并非完全善德，虽说不随便抢掠百姓财物，但收归城中也一样要上交一定数额的财宝和美人。贪财好色为人之本性，遇上漂亮的美姬也会带几个回府上做小妾。没实力的将军尚还三妻四妾，像他这样的，后院姬妾成群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出半日，西林甫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能招降的招降，有强烈反抗的，一律就地处置。

　　北宫时惊异万俟渊竟然不抢这到嘴边的肥肉，未派一兵一卒就将这座富庶的城池拱手让人。

　　殊不知他以为北宫时会继续做他的“仁德将军”，也认为他不可能攻破盘踞已久的金城，正是他的自矜轻敌，才错失了良机。

　　北宫时和西林甫策马进入金城，士兵们正在清查人口和处理伤亡。

　　城楼上出现了一道青色身影，漠然望着楼下进城的二人。她拿起一旁的火把，对准满载粮草的马车就扔了下去。

　　大火燃起，马受惊横冲直撞的往前冲，西林甫见状急忙翻身跃起去制服受惊的马。

　　士兵们纷纷上了城楼，追赶着四处逃窜的独孤雁。虽然甩开了大群士兵，却没有躲过北宫时的剑。长剑抵喉，北宫时冷眼望着她。速度之快，让她几乎不敢喘气。

　　“为何烧我粮草？”北宫时问。

　　“他人之物，将焉取之？”独孤雁反问。

　　“她说的什么玩意？”西林甫从马背上下来，凑近左右看了看，笑道:“倒真是个绝世美人，可惜了。”

　　“可惜什么？”北宫时反问。

　　“你说的，动乱者斩。可没人能在你的剑下活命。”

　　北宫时望了望她一脸的冷漠相，放下剑，笑道:“那我今日，便破个例了。”

　　接着又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他人之物，如此取之。”说罢收了剑走开。

　　“算你走运，跟我走吧。”西林甫笑道。

　　西林甫把独孤雁带到了一间屋子，命手下端了一盆水来。

　　“将就着洗洗吧。”西林甫说完，随即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洗完，送我上路？”独孤雁不经意念了出来，让刚要离开的西林甫哭笑不得。

　　过了一会儿，西林甫端着一些饭菜回来了，望见洗完脸的独孤雁更加绝美动人。

　　独孤雁望着他手中的饭菜，皱眉问道:“可有纸笔？”

　　西林甫一脸茫然，指向一旁的书案道:“那边就有，要这作甚？”

　　“写绝命词。”

　　独孤雁话一出，西林甫又是一阵啼笑皆非，安慰道:“不急，留着明早上再写吧。”

　　独孤雁不理会他，边写边念了出来:“吟咏何须待明日，昭昭暖阳作迟思。最是……”

　　“得得得，您慢慢写吧。”西林甫转身走了出去。

　　“最是人情留不住，碧水还涛牵长虹。”

　　“未未未，漫道催人泪。若知来世早相逢，不同离人醉。”

　　忽而传来推门声，来人道:“绝命词写好了吗？”

　　独孤雁停笔，也不看他。

　　北宫时走近看了看，笑道:“好词。”他又俯下身，慢慢凑近她。

　　独孤雁吓得连连后退，却被他推倒在了地上，欺身压住。

　　“怎么，他没告诉你该做什么吗？”

　　独孤雁推开他坐起身，忽而拔下头上的长簪刺向他，却被他死死抓住了手臂，半分不能再靠近。直到长簪落到了他的手里，他才松开了手。

　　北宫时望着那根长簪，笑道:“好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