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相柳

弱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若不是怀中还抱着胐胐，估计她就要五体投地了：“大人饶命啊大人，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胭脂铺掌柜，家住清水镇。家里兄长娶妻没有银两可用才一时鬼迷心窍来山上想挖些灵草卖钱，无意间看到这胐胐…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我们！”

男子看起来并没有兴致跟她瞎掰扯，抚摸着那名叫毛球的白羽金冠雕不耐烦道：“解药”

“好嘞好嘞”弱水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一把药粉撒向白羽金冠雕

看着毛球吸进解药的粉末，男子这才低头看弱水：“我这坐骑吃过的毒蛇没有几十万条也有十几万条，连西炎宫廷医师做的药都奈何不了它。真是没想到，清水镇的一个胭脂铺掌柜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你当着我面说我手艺不精，我还得给你鼓掌呗？

她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面上却把戏演了个十成十：“我这真是瞎猫逮着死耗子了大人！草民这些年闲来无事，跟着清水镇里一个小医师学了两手自己瞎配了配。那小医师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拿手绝活是专治妇人不孕不育的。大人可有妻妾不孕不育，草民可以举荐他….”

弱水一个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男子依旧没有半点要放她走的意思。她跪坐着一言不发，还一下一下的拍着怀里的胐胐。

等到毛球安然无恙的站起来抖了抖全身的羽毛甩下灰尘，男子起身不紧不慢的越到了她面前。

“来人”他话音刚落，一队士兵就跑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大人！”

男子一脚将弱水踹到他们面前：“带回军营”

两名士兵用手指粗细的妖牛筋将弱水捆得扎扎实实。她被扛在肩上带回了军营，而胐胐被一位士兵从她怀里揪着耳朵拽了出去，最后还是被那死鸟吃了。

一路上弱水紧紧闭着眼睛，生怕给这些人一丝一毫将她扒皮抽筋的机会。人语声不多，错综复杂，应该是个不大的临时营地。

她被扔在军师帐的地上，男子的声音冰凉凉地滑进耳朵里：“好细作的耳朵往往比眼睛更厉害”

“大人，我在清水镇生活了快有十年，从开始便在回春堂医馆做学徒，大人一查便知”弱水睁开了眼睛，她趴在地上被捆了手脚坐不起来

她使劲盯着男子，后者也冷冷的注视着她。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那副琉璃面具在不知不觉间化作冰雾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弱水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白发如雪如云，自然披垂。他长相俊美，整个人也整洁到妖异。眉梢眼角含着轻蔑，带出阴戾气。

弱水倒抽了口冷气，九命相柳

就这样，她被绑着，而相柳这个九头蛇妖也不受影响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天过去，弱水的肚子第几次叫出声她自己都不知道了。这厮是绝不会给她吃的，她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

直到夜幕降临，相柳洗漱完后宽了外衣慵懒地躺在榻上，散漫地翻阅着一册帛书。

摸着良心说话，这人长相称得上是上上品。

也许是她目光太过直白，也许是渐红的耳尖落入了相柳的视线，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毫无顾忌的与她对视。

弱水被看得面红耳赤，就要开口，被帐外士兵的奏报打断。近身侍卫进来把一枚玉简奉给相柳：“回禀大人，已查明此人身份，她名叫李弱水，是清水镇半壶纱胭脂铺的掌柜，也是回春堂医馆的一个学徒”

相柳并未移开目光，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她接过了玉简。翻阅过后，依旧是沉默着盯着弱水，默默沉思

那玉简中定是关于自己的信息，弱水放了一半的心，努力让自己笑的单纯无害一点：“大人，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家中还有亲人盼草民回去呢”

相柳冷冷地说：“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究竟是谁？”

弱水简直要翻白眼：“我是李弱水，回春堂的学徒、半壶纱的老板。”

相柳盯着她，手指轻扣着榻沿

弱水忍不住颤抖,那是生物感受到死亡的本能惧怕。她很清楚,相柳没耐心探寻她的可疑，相柳只想用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那只朏胐就是弱水的下场。

面前的男子起身走到她面前，又蹲下与弱水实现齐平，声线一如既往的冷淡：“是吗？”

弱水讨好的笑笑，且却听相柳一声短促的嗤笑后，说道：“可惜我不信”

他眸色骤变，黑暗的瞳色刹时变得猩红，瞳仁竖立，这是他本体的瞳眸。与此同时，一把寒冰做的利刃抵在弱水脖子上，是一旦受伤立即毙命的位置

弱水惊呼一声：“大人！”她脑门上浮了一层虚汗，大喘气缓过来劲才继续道：“我真的是李弱水，可能、可能我不仅仅只是李弱水，但我从未对辰荣义军怀有恶意！我不属于西炎，不属于辰荣，也不属于皓翎，我只是一个….！”

“只是一个什么！？”相柳越来越不耐，弱水能感觉到尖刃又近了一些

话在嘴边，弱水却说不出来。是啊，她究竟是谁？

是自打出生被说成是女娲转世，抱到王母手里养着的孩提？

是大昆明宫里被大雪覆盖、被海水包裹的王姬西陵氏？

是西炎宫廷里制毒害人的医师淳于徽？

还是清水镇里，给玟小六打杂顺带做做菜、打打叶子派，跟麻子串子拌嘴的李弱水？

她一瞬间的呆滞，表情尽数落在相柳眼里。

弱水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我无力自保，无人依靠，无处可去，不得己四处流浪。十多年前来到清水镇做了李弱水，如果大人允许的话，我愿意此生，只做李弱水。”

猩红的色彩褪去，相柳的黑眸依旧是那么的深不见底。冰刃逐渐消散，弱水看着他一言不发。

半晌后，相柳起身居高临下地斜视着弱水，淡淡地说：“你想要活，就为我所用吧”

弱水有些疑惑：“为你所用…？”

相柳把话说的更直白了些：“做我的人，听我差遣。”

见弱水不吭声，他也不急，重新依在榻上闭目养神：“给你一晚考虑，明天给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