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在京城同云景烁休养了三个月，我们踏上了回苏州的路程。

我看着渐远的城门，此番离开京城，我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云景烁也一定要平安过完下半辈子。

收回目光，云景烁已经枕着我的腿睡着了，他睡得极不安稳，似乎又在做着噩梦，我不知道他被俘的那段日子到底有多难过，而他又是靠着什么样的意志活到有人去救他的。

我抬起手，轻轻临摹着他的脸，他曾经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看你是目光总是温和的，现在却有一只眼睛没了神采，另一只眼也只剩迷茫，他一定很害怕吧，我抚平他紧皱着的眉，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云景烁，如果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啊，景熠都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父王，你可得等到那一天啊，我也会熬到那天的，熬到景熠长大，熬到他娶妻生子，你可一定要陪我熬下去啊，我可等着你陪我看花开满园呢。

回了苏州，正值春天，长春院里的花又开了，我剪下几株月季来，正准备将它们插好放进屋内，变听见云景烁急切的呼喊声。

“安安……安安……我得活着……我还要陪你看春光满园呢……安安……”他开始哭起来“我想家了……”我急忙进屋，云景烁的癔症又犯了，我将他抱在怀里，他身子颤抖着，很是害怕，“阿烁……别害怕……别害怕……你回家了……”我的泪水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他忽的安静下来了，看着我时，眼睛一阵清明，我一愣，试探性喊了一声“阿烁？”

我紧紧抓住我的手“安安……你……怎么瘦了？”他认得出我来了，我喜极而泣。

云景烁的癔症好了很多，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他清醒时，我就抱着熠儿同他一块儿说话，熠儿已经一岁多了，会含含糊糊地喊他父王喊我母妃，我们一家人，可高兴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年，我的身体也越发的不好了，呕血越来越严重，我也时常担忧，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看景熠长大，陪云景烁变老。我的心里，是苦乐与共的。

这一年的春天，春光乍现，熠儿已经两岁多了，眉眼间真是像极了云景烁，他很懂事很是乖巧，会乖乖地喊我和云景烁，性子也是极其温和。

这时候云景烁的癔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不能离开床，我就把窗子打开，让阳光照进屋子，熠儿和我坐在床边，小小的熠儿，看看窗外的大好风景，又看看云景烁，开口道：“父王，窗外的景色很漂亮，等您好了，孩儿陪您看，”他又顿了顿“实在不行，等孩儿长大了，孩儿为你画下来，孩儿往后也还要去看看各地山川，到时候都画下来给您看，您看如何？”云景烁听了，温柔得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云景烁的脸，不由得出神，不过几年光景，他好像老了许多，鬓边已经有丝丝银发了。我的心头忽悸，回首看向桌上的铜镜，铜镜中印着我的脸，是苍白的，憔悴的，可明明才过了不过几年，我和云景烁也不过才二十多岁……我忽得清醒过来，原来是我们活得太可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