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帝王垂垂老矣，他这一生波澜壮阔，为这天下做下一个大大的功绩，兢兢业业，从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及至晚年，也未曾享过一日天伦之乐。

　　因为，他没有续弦，立后，连妃嫔也没有。

　　武儿是周朝皇室遗孤，才8岁，逗弄这个幼童估且算是帝王唯一的消遣。

      无视大臣口中的于礼不合，帝王甚至玉玺都让她玩。

　　帝王总爱在奏折堆里，拿着只紫莹莹的藤萝步摇逗武儿，和她讲：

　　“孤有个心上人，像月亮一样干净，菩萨似的长相，孤见她的第一面，便觉得很欢喜，想要这辈子，都和她在一起……”

　　武儿知道，帝王说的，是传说中他那位殉国而亡的妻子，盛国圣女——叶冰裳。

　　他们都说，帝王待自己好，是因为自己和当年的圣女大人一样命运凄苦、冰雪聪明、善良无暇。

      少有人爬出命运漩涡后双手仍是滴血不沾，或是一尘不染的。

　　武儿知道，自己内心算不得好人，和那位圣女一点也不一样。

　觚不觚，礼乐崩。

      当年，周天子分封天下周朝因此兴盛也因此衰亡。周行八百年，八百年后销烟四起，经由春秋，正式进入战国。

      天下分分合合、征伐数载。最后，只剩下三个国家：严明法度的景国、崇尚成功的盛国，以及后来一统天下的霸主——独尊儒术的醴朝，后改国号为瑭。

　　瑭朝的一切，都离不开它的太宗皇帝与那位叶皇后。

　　当年，那时的太宗陛下还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皇于，没有实权，性格散漫，不好权势。

　　当年的叶皇后，也还只是一个世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庶女，温柔善良，时常开棚施粥。

　　时光荏苒，这一段万里山河最终却开始传唱起他们的传奇。

　　李承鄞老了，很老很老了，院子里的藤萝枝也老了，老得快死了。

　　大雪覆盖着灰扑扑的院子，裴照带着武儿来拜年才给李承鄞添了点年味——武儿穿了一身鲜亮的红衣裳。

　　裴照和李承鄞这对君臣没什么虚礼，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并排在门口看武儿玩雪。坐着的李承鄞还在掏火炉里的烤白薯。

  “呼——”

　　天上下着点儿小雪，帝王心情不错。

　　这是叶皇后当年还在叶府的小院，周围叶府其他的东西已经拆了不少。只有这里的一切，还因帝王的喜好依就保留，只有年复一年春荣秋枯的紫藤萝，昭示着岁月的流逝。

　　其他的，近几年来，都没什么变化。

  帝王又晃着步摇招呼武儿过来听他编故事。

　　这一点，也每年都一样。

　　“孤和冰裳，就是在这样的雪天里一见钟情的……”

　　看又在编了。

　　裴照记得，当年叶皇后见帝王的第一面，差点要杀了他。

　　装照这一生险少见到帝王吃亏，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故事的开头恰是一个初秋，当年，帝王还是醴朝的五皇子。

　　那年年成不好，醴朝与盛国打仗，时间太久，便有些力不从心。

　　五殿下，是自请前往盛国和谈的皇子。

　　谁知五皇子刚入盛国便遭伏击，九死一生逃脱后，便遇到了后来的叶皇后，当时的叶家大小姐——叶冰裳。

　　殿下为她所救，在叶府藏了半个月。

　　裴照当时在盛国作内应，得和五皇子在叶府后接应他出府。刚出叶府那会儿，五皇子就总忍不住提及那位叶小姐。

　　在听说叶小姐比武招亲后更甚，常常整夜难以入眠，嘴里总忍不嚷嚷：一个会捅人剪刀的女人也有人要？怕不是疯了！

　　可五皇子明知自己身处敌国不应出面，他还是去了，就偷偷地混在人群里，去看叶小姐坐在湖那边的亭子里，看她坐在那招亲。

　　裴照记了好久：叶小姐一身蓝衣，风把碧波吹皱，也吹皱叶小姐的衣袖，叶小姐当时看的，就是五皇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