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的可以说是食不甘味了。我一想到石英彦描述的炼鬼过程就胃难受。可看见陆群那副样子,我还是装作吃的很香的样子,顺便不断给他夹菜。
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我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是露营回去就收到石英彦的消息了?”
陆群垂着睫毛正在用筷子玩碗里的辣子鸡,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听了我的问话,动作一顿,抬起头意味不明的看了我一眼:“……不是。”
“嗯?”我忙着对付碗里的酸菜鱼,没等再开口就听他继续说:“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听到这里,我皱起眉头看他:“什么信?”
陆群抿了抿嘴唇,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一样,拿起身旁沙发上的钱包,从里面拿了一张薄薄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不明所以的接过,看到照片上的图像时惊讶的挑挑眉:“这是你吗?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诶。”
照片上有四个人,一男一女和两个孩子。女人容貌十分美丽,笑容甜蜜,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也就一两岁的孩子。男人手里还牵着个孩子,精致的像个娃娃——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过分俊秀的孩子就是陆鸣。
我看了看男人,果然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大师。他面色严肃,那样子不像是在拍全家福,倒像是在拍证件照。
这下我彻底确定了,陆鸣明显长得更像妈妈。无论是浓黑的眉眼还是精致的五官,都和他母亲的轮廓如出一辙。
这样的精致眉眼居然并不显得女气,还真是难得。我新奇的看着,手指抚上照片上小婴儿的脸:“这是你弟弟?还是妹妹?”
“……我不认识他们。”
我动作一僵,讶异的抬头看他。
陆群这会看起来是真的情绪不大对劲,他的双手插入柔顺的黑发:“我根本不认识她……还有那个婴儿。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
什么?
我傻了:“……这是什么意思?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也不知道。”陆群声音低沉,像是喃喃自语:“我爸说我发了一场高烧,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问过他我有没有妈妈,可他说我妈生我时候难产死了。”
我目瞪口呆的听他说着这些——这是什么情况?!
照片上的女人看脸就知道肯定跟陆群有血缘关系。还有那个小婴孩……怎么也不可能是难产时候就死了啊!
记忆中一个片段闪现,我突然想起当初陆唯曾经说过,陆鸣是后来才来到了陆家。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在陆家降生的?那这一切到底……
我脑子一团浆糊,可心下明白现在恐怕最迷茫的是陆群。
这些天他的恍惚恐怕都是源于这张照片,难怪那几天他都已经神思不属了还要去锻炼——他现在重伤未愈,又突然出现这种来意不明的东西,肯定是动了想来的心思,想抓紧时间让自己准备准备。
我忙坐到他身边,手抚上他的后背:“你冷静点,先别激动。”
“林晓……我现在真的很困惑。”陆群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她到底是谁?那个小孩又是谁……如果,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那我爸为什么……”
他肩膀抖动,明显情绪十分激动。我忙伸手环住他宽阔的背,凝结了“气”,渡在他的身上。
陆群明显精神稳定了一些,他抬头看我,眼眸深沉如夜:“林晓,你现在知道了……这才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我查了发信的地址——就是从广西寄出来的。”
我看着他沉沉的双眸,蹙起眉毛:“你收到信就迫不及待的想来广西,可是你爸那边……”
“他一直有眼线在我这里。”陆群垂眸。我想到了什么,讶声说:“不会是何朝吧?”
“不是。”陆群抬眉看我,轻轻摇头:“青岛那边的事情,我怀疑就是我爸搞出来分散我注意力的。我让何朝过去了,他会造傀儡,我让他先在那边瞒几天。”
我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可我的确是拿何朝当朋友的。如果他真的是陆大师的眼线,我可能接受不了。
想到这我忽然有些莫名:我干嘛要默认自己站在陆群的阵营里啊?!
我抹了把脸,把思绪收拢。现在这样就打出了一个空挡,所有人都以为陆群在青岛——这傀儡也太方便了。我甚至有点不合时宜的想跟何朝学一学,以便以后替我打卡……
“可是事情难道不是太巧了么?”我狐疑的问:“你刚收到照片,先是石英彦告诉你这边发现了小鬼的线索,然后又是崔桐被抓。这也太……而且石英彦他为什么肯玩忽职守帮你?”
“……他们家想回帝都。”陆群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广西石家本来就跟帝都是一家,百年前闹了一次分家,闹得挺大的,老二跟老大直接决裂,一怒之下就到了广西。可广西这地方,哪有帝都好。”
“所以说他是借你的手,想在帝都重新占一席之地。”我了然的点头,这样才说得通,我也放下了心。
也许是我心理阴暗,我觉得这样的合作关系可比单纯的兄弟情分稳固多了。
“而且……”陆群垂着头:“就是因为巧合,我才要来。”
我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他时间有限,如果毫无线索的来广西乱找,很快就会被陆大师发现。
而现在这样,不管是谁让他去广西,都是对当年的事情有所了解的人。
所以他,明知可能是圈套,还是选择来了。
就是因为知道可能是圈套,他才拼命想抓紧时机让自己再强一些。
陆群的情绪在我阳气的安抚下趋于平稳,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身上的阴郁像是黑雾将他笼罩其中。
我无法感同身受,活了27年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人生疑似建立在谎言上是种什么感受——但我的感知力穿导给我陆群的一部分情绪,让我的心情也低落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已经走到这了。”我安慰:“我会陪着你。”
大家都没什么食欲,我就把外卖盒收拾了。回头看陆群:“你先睡会吧。今天在河里折腾半天,好在也吸了不少阴气,应该也需要时间调息。”
陆群前所未有的听话,乖乖的爬上了床。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莫名让我想起了陆鸣。
我坐到床边替他拉起被子——大约因为是纯阴体,他空调度数开的很低。
我刚要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忽地被陆群拉住了手腕。
陆群躺在床上侧头看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中有着浓烈的情绪。
就像是一叶孤舟漂在黑暗的湖面,渴求一点哪怕是如豆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