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率是那个跳楼的女孩儿，”陆群看了一眼我手机上记下的地址：“你搬家那天不是做过一个噩梦吗？那个梦的起因，可能就是她的执念被你感知到了。然后我们到了那里，正好赶上她被自己的执念逼得跳了楼。”
原来是这样。
我忽的想起了上一次那女孩儿跳楼之后，鲜血溅到我腿上的温热，不觉有些晃神。
忽然脚腕上一热，我回过神来，就看见陆群单膝跪在地上，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踝。
原来我腿上被溅了些咖啡，估计是刚才泼地毯的时候弄上的。因为都是细碎的液滴，所以当时并没有感觉到烫，也就这么忽略了。
陆寻一只手托起我的脚踝，另一只手用湿巾仔细的把我腿上的咖啡擦干净。
我被他这个动作略略惊到，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他长睫低垂，留下蝴蝶振翅般的阴影。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慌，忽然抬头。四目相对中，他的眼睛终于不再是一方黑潭，而是反射着明亮的阳光——乍一看，就像一片晨星碎在黑蓝的天幕之中。
我的心跳一瞬间鼓噪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骚动，想要挣扎而出。
陆群看着我，仿佛下意识的牵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
“小小，老陆！”何朝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你们——”
“——老陆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我默默的收回刚才下意识踹出去的脚，陆群捂着胸口，明显伤的不轻：“……”
我甩甩头，驱散心中的微妙情绪。总感觉这次陆群闭关出来后，跟以前的老父亲态度相比有了些微的差别，可其实细细想来又无从捕捉确凿的变化。
最后我们定在三天之后进场。晚上我回了家，想起这件事情，打开了李姐的微信聊天界面：李姐，还好吗？
李姐的回复很快。
在我的询问之下，她说出了当时那个住在五楼的女孩的事情。原来那个女孩是个宅女，每天除了吃外卖之外，基本很少出门。
有时李姐去收房租，可以听见她房间里经常传来“谢谢大哥”、“欢迎新进来的朋友们”这种话语，猜想是一个网络主播。
因为那姑娘实在是太宅了，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我没什么头绪，向李姐打听到了她住的医院，想找找有什么线索。
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询问到了她的病房后我上了楼。隔着病房的玻璃，我看见了躺在那儿的女孩。
她头发被剃光了，头皮上有像蜈蚣一样狰狞的长疤，看起来触目惊心。女孩儿像是睡着了，面容姣好美丽，安静的如同一幅画。
“你是哪位？”
我回头，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正拿着饭盒，迟疑的问我。
“阿姨，我是欢欢的朋友。”我说举起手中的水果蓝：“以前她刚来北京的时候，我跟他是一个公司的。”
那阿姨听完忙把我让进了病房，让我在病床前坐下。她很局促的冲我笑着：“谢谢你啊，还过来看她。她在这边没有多少朋友，年初被裁员之后就开始做主播了。”
我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些信息，与阿姨一番交谈下来，终于拼凑出来完整的情况。
女孩名字叫袁欢，今年年初因为公司的行情不好被裁员了，之后就一直在做主播。
播了不久，她被本地的一个传媒公司招募了。在公司的扶持下开始走了上坡路，做得有模有样，半年就累积了两百多万的粉丝。
因为长相甜美，个性温柔，加上还会弹钢琴，袁欢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看她的直播。也因为她温润的气质，她也有相当一部分女粉丝，被誉为直播界的一股清流。
逐渐的，袁欢成了小有名气的小网红。
就在她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突然一个著名的网红爆料大V号爆出了她的惊天黑料——外表清纯甜美的袁欢居然跟她直播间里的榜一大哥有染。
更要命的是，那个大哥是有家庭的，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营销号爆料后，大哥原配也出现了。她声声血泪，写了千字的谴责微博，怒骂袁欢是不要脸的小三。
这反差让粉丝们纷纷跌破眼镜，瞬间，曾经疯狂打CALL的真爱粉们全变成了黑粉，之前前呼后拥、众人追捧的袁欢在直播间里经历的变成了无数的嘲讽怒骂和羞辱。
袁欢惊惶的辩解自己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可迎来的只有更猛烈的怒骂。有帮她说话的粉丝，要么淹没在骂声中，要么被挂了出来，再也不敢发声。
这些磨难对于袁欢来说还只是一个开始。
还有人在网上放出了对袁欢的人肉，把她的真实姓名和真实资料全部放到了网上。
袁欢以往的朋友同事的手机号和家人的联系方式全部被扒，赤裸裸的放在了网上。心怀“正义”的人们大义凛然的给袁欢周边所有有关系的人打电话，发信息，让他们不要跟这种拆散人家庭的小三来往。
甚至有人给袁欢的父母打电话，辱骂他们，养出了一个见钱就张开腿的女儿。
从之前的受无数人喜爱，到后来骂声载道、过街喊打，只需要这么短短的几天、寥寥几条微博。
后来，袁欢每次开直播，下面除了辱骂诅咒，还有各种猥琐男的调戏羞辱。
经受了严重的网络暴力之后，袁欢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曾经最宝贝一头秀发掉到后来在房间里的地上一团一团的。她耳边出现了幻听，句句都是不堪入耳的恶毒语句。她神思不属，总是望着窗外走神。
那天她照例开播，毫无意外的又收获了满满一屏的恶意。
“破坏别人家庭的母gou怎么还不下地狱”
“小姐姐，听说给你刷钱你就会陪睡，是不是真的？”
“把上衣脱了让我们验验货呗？”
“从她那长相就看得出来，一脸绿茶的样子，实际上肯定sao的很”
“楼上的，X她你也不怕得病？给钱就张腿的X货”
“你破坏别人家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家的孩子？你爸妈怎么教育你的？”
“她没有爸妈，袁欢，你马s了”
“每天来问一句，袁欢什么时候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这样啊。原来是这样。袁欢精神恍惚的看着手机上飞快滚动的一行一行弹幕。她抬起头，双眼无神的定定凝视着蓝天中的一点，随即霍然站起了身。
在一个天气晴好的仲夏下午，她从五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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