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拓跋锦点头。
“如果听到我蒙难的消息,不要来救我,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定会一心求死,等不到父兄来救。”拓跋灵道。
“你胡思乱想什么?父亲镇守北关,你六个哥哥皆是壮年,拓跋家再续百年辉煌也不过是境界问题,哪里能护不住你?”拓跋锦怒道。
“哼~无非是大哥嫌弃我话说的不好听了~”拓跋灵生气嘟嘴道:“反正真要有那么一天,我是拓跋家的女儿,不是累赘,你最好记得,要不然我就生气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拓跋锦只能这般道。
他明白,为质者,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小妹在京城能够过得好。
他即便已经四十二岁,心眼子却根本没有文人的万分之一。
不服就干的武人,又哪里知道繁华下的肮脏是毫无底线的。
“轰隆隆~”雷声伴随着一场夜雨,不仅洗涤了青石板路,也将夜晚照出难得的宁静。
大越人很喜欢夏天,特别是有雷雨的夏夜。
哪怕只是端着小板凳坐在廊下看着雨点砸进院子,也是难得的清凉和两步路间的自由。
子时过后,天地间阳涨阴衰。
到了寅时,皇城根下便逐渐热闹了起来。
拓跋兄妹也在寅末时分便已踏步在皇城甬道。
卯初时分,文武百官点卯入殿。
卯正时分,随着太阳升起,皇帝上朝。
在现代,除了农人以外,很多人都难以理解早上三四点起床这件事。
但百官顶着黎明入宫面圣,就犹如黑暗一定会被光明救赎。
晨起面圣,夜奔为丧,这就是遵循自然规律而得来的礼制。
卯时三刻,拓跋氏兄妹听宣入殿受封。
三拜九叩之后,接了圣旨,谢恩。
而后就是宴会的安排。
辰时,百官一起入宴,这其实就是工作餐,不过是比平日里多了两个菜,又给摆到了荷园中而已。
不过,餐点有荤有素,还有米饭和白面馒头。
虽然都已经凉透了,好在天热,倒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但有一说一,百官的工作餐吃的也是挺艰苦的。
想想三品的郡主一个月一百六十两银子外加一百六十斛粮食,也真挺不少的了!
一百六十斛相当于十六石,这时候哪怕是良田,在没有杂交品种的情况下,稻米也只能亩产两石。
一个吃空饷的郡主,光粮食全年按两季算,也得占了将近五百亩地的产能,这还没算种地的人吃什么,也没算俸禄里的银子呢。
不得不说,因着于宝萝那颗红旗下的心,这会儿光算算账也觉得封建社会的老百姓日子真挺难的。
给太后和皇后请了安,到巳时末才出了宫门。
拓跋锦和礼部官员应当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拓跋灵一出来,一行人就前往郡主府。
说起来,拓跋灵的辈分比当今圣上还要高两辈,虽说是异姓王,但这郡主府也不可能随便给找个偏远的地方就给瞎盖一个。
皇城外一刻钟路程的大宅院中,住的都是三公九卿。
郡主府也是以此间的老宅院翻新出来的,四进四出的大院子,亭台楼阁,雕栏画栋。
怎么看,光四个嬷嬷都是肯定不够用的了!
唉~太难了!
一个主子,配多少个奴仆是不离谱的?
在线等!挺急的!
但这会儿还不能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要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摆香案供奉圣旨,而后把圣旨放到二进院主屋的房梁上。
“诶?听说了没?灵郡主的铺子里在卖皮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母亲昨日便去了,买了二十四张银狐皮,一张火狐皮,说过年的时候给我大哥做大氅呢~”
“哇?真的假的?连火狐皮都有?我去了我去了!来不及了!”
一时间,京城的夫人们都马不停蹄的赶往那名不见经传的皮草铺子。
拓跋兄妹带来的大多也就是这些,除此之外,宝石和药材也带了两车。
只是这就没有拿出来换钱,只默默收进了郡主府的库房中。
官道上,拓跋灵将自家大哥送到了城外五里亭后便不能再送了。
看着大哥一步三回头,最终仍然渐行渐远的车队,拓跋灵心中总归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只知这一世不能再如前世一般默默被人践踏如泥,但因着她前世是在后宅中被磋磨致死,所以宅院以外的世界,她其实并没有太具体的规划。
在出那件事之前,她在京中亦是如透明人一般,没有朋友,只默默的在郡主府和镇国观中往来。
其实这般想来,如果能够一直独善其身也挺不错的。
只是,还是得提防那几个疯批!
她不信,如果没有人授意,她会在来年的海棠花会上被算计失身,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了满背的烂疮,而后落得妖邪之名。
在嫁进平阳伯府后,哪怕战战兢兢,最终也落了个被关入水牢,日日受折磨的下场。
伯府不过五品爵位,如何敢对三品的郡主如此不敬?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有人不想让她过得好,却又不敢让她就此死去罢了。
是谁会这么做?
皇家,除了以她掣肘拓跋氏以外,其实完全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吧?
而且,那三个疯批在明年还尚未当道,即便他们当道以后……
平阳伯府满门,似乎就是死在金麟卫的刀下。
当时她从水牢脱困,只求一死。
他却并未成全她,而是将她安置在了桃花岭,看着拓跋氏的覆灭。
不对!一定还有什么被忽略了!
水牢中暗无天日的日子毫无参考价值。
她只能尽量回忆在伯府的那四年尚算安稳的日子里还有什么事情是被她忽略了的。
除了裴衍成了废人,新皇登基,组建金麟卫以外,还有什么?
“啊~”
“吁!!!”想的太过入神,在进城门时竟忘了减速。
马蹄腾空而起,鞭子一甩间,便将马蹄下吓傻的半大孩子卷到一边。
西北的马,蹄力极重,若真踩下去了,非死即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