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是编的这个瞎话,对她而言,其实也算不作什么瞎话,倒还不如街头乞儿来的舒坦些呢。
“诶呦…这样啊……”
漾漾皱着脸,唇齿之间叹呼出声,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阿弦眸中的慌乱掩饰不住,她以为宋漾漾嫌弃她的身份,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嗓子里发出一声勉强的轻笑,最后索性垂下了脑袋。
“那你定吃了许多苦吧,像咱们这么大小的孩子,是挺不容易的。”
她的语气中并无半分嫌弃,反倒是心疼的意味占多不少,她抿了抿唇,伸手握住阿弦的双手,拇指在她虎口处摩挲,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应是做农活留下的茧子。
“那也无妨,好日子在后头呢。”
说完,她抬了抬下巴,漾漾甜甜的笑着看她,她笑起来好看,唇角挤出两颗梨涡,小鹿般的眼眸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阿弦对上她那双真挚而又明亮的眼神,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不自觉勾起一个笑容。
“诶,等我得空,便过来烦你,我时常会来帮衬着叔父做饭,会经常来麻烦你的。”
阿弦轻轻点头,脸上也不自觉浮现出开心的笑,她从没见到性子这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她深有体会,什么叫做相见恨晚。
漾漾阿娘共有四子一女,另一个叔父生的也只有两个儿子,无一女,亲戚好友都说这宋家是捅了富窝了,多子便多福。
但女孩还是与女孩聊得高兴一些,漾漾也不例外,见到阿弦,仿佛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与她听。
“走,咱先吃饭去,我做饭可好吃了。”
没等她应下,漾漾拉着她手腕就往桌边走,二人入座坐好,宋先生也缓缓到来。
长辈来了,大家才开始动筷,漾漾给自己添了杯茶水,站起,又走到欧阳安身前,把茶水举至前胸。
“恭喜欧阳兄中得贡士,漾漾今日以茶代酒,祝贺欧阳兄,官路顺途,风雨无阻,富贵荣华,一生顺遂!”
说罢,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欧阳安亦饮了一杯茶,轻轻笑了笑道:“那便借漾漾之吉言了。”
“好!”
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的宋宽此时也被这个小姑娘的活泼给感染,嘴角偷偷噙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被眼尖的漾漾给捕捉到。
“叔父你要笑就笑出来呗,您教的欧阳兄这样有出息,大家都高兴呢,又没人笑话您,您笑我们更高兴。”
宋先生的白胡子下勾了勾唇角,筷子朝她的方向指了指,话语中终于带有了几分笑意。
“哈哈…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得被你这小皮猴子拿出来玩笑。”
她扬着眉毛,直了直腰背,那表情似乎在说:我是真的真心高兴的。 “哪里玩笑了?您笑了我们就是高兴,是不是呀?”满腔热忱的看着他,左右晃头看了看这一桌人。
“是。”
三人竟异口同声的说了是,同时为她搭好了台子,宋先生一把年纪的人了,总是好面子的,被拿出来调侃,总得想着法子把话题转到别处,他看着欧阳安,忍不住发笑。
“你呀,竟还跟着他们瞎胡闹。”
漾漾不住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一桌的人也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挂着笑。
她伸手夹了一筷子醋芹送到阿弦碗里,又拿了一块蒸饼塞到她手上。
“快尝尝快尝尝。”
她用筷子把醋芹送入口中,酸咸中带有芹原有的清甜,咸淡正好,爽口的同时,吃多了也不怕腻着。
“嗯,好吃。”
阿弦眼睛一亮,赞许般的望向她,她笑笑道:“那就多吃些。”
有宋漾漾的地方,总是欢声笑语的,不论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随这小太阳般活泼的小姑娘,无论是出去找乐子玩去,还是闲坐下来聊聊天,保准开开心心的。
用完早饭后,欧阳安也到了离行的时辰,居移长安,行事上朝自也方便。欲要踏上马车凳时,被宋先生叫住。
“阳曦——”
阳曦是他的表字,众多读书人家,男子年满二十,当行冠礼,取字号,部分女子在及笄之礼之时也会取个小字。
他侧畔回眸,见到宋先生后回过身,双手抱拳作揖,弓着身子深深行了一礼,也算作是告别。
“师父。”
宋先生身着一袭圆领青袍,虽已年老,背却挺得很直,兴许是出自读书人的傲气,从未让他把身子弯下去过,宽大的衣袖裹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弱。
他伸手扶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抿紧嘴唇,眼睛却看向了别处,掩藏住心中不舍。
他从一小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少,但欧阳安是他第一个徒弟,情感被谁都深厚,从长安回定州,舟车劳顿,往少说都得两天一夜,莫说这还没成家,这般不便利的,也不知这趟走了,多久才能回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