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不要阻止复仇（其二）
跑吧，跑吧。无论如何，维多莉娅都不可能让那三名罪犯逃跑。她的视线化为两匹孤狼，将面前的黑影们死死咬住—他们居然会逃往一处死角巷？真是个没新意的选择。
更何况，维多莉娅现在还带着手枪，不是麻醉弹，而是实打实的金属子弹。瞄准其中一人的膝盖后，维多莉娅扣动扳机。冬夜的黑暗在一声枪鸣过后被添上几许火光，之后是一抹鲜红血色。
剩下两道黑影转过身来，头戴白面具的黑衣歹徒们托起重伤倒地的同伴，向堆满垃圾袋的小巷中撤离。他们以为自己在人数上占有优势，却忘记了维多莉娅她并非是在孤身作战—罗克姗与蒙戈马利自高空跃下，两架有份量的钢铁造物，将两名歹徒压倒在地，二人也不再反抗，在地上高举双手表示愿赌服输。
掉色的骷髅与恶鬼面具被逐一摘下后，维多莉娅惊讶地发现，这三名爆破客的真实身份，竟都是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年。他们本该待在家里享受假期与圣诞大餐，可能还要与几本假期作业为伴—是什么让他们成为了自己面前的凶徒？
“做的不错，全都落网了么？”
当金发男子的手搭上维多莉娅的左肩时，后者竟像是被从脖颈处灌入了几股冷风般发出一阵颤抖。转过身后，维多莉娅差点将枪口与扳机对准那名男子，直到她看到男子的真容，与他瞳仁中的星形图案后，才将枪支收回自己的衣兜之下。
“谢谢…”
维多莉娅对男子柔声说道。她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了，并且她也知道，以男子的能力，也不难察觉出她脸上的细微变动。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报之以微笑，以及一杯牛奶拿铁—这是她最喜欢的咖啡口味，他还记得。
过去，她拒绝了他，他们就此分别。终于，无数岁月后的现在，他们再次与记忆中的彼此团聚。这一次，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他知道，有些话就算说出来，也不会奏效，就像数年前他在警校中对她说出时那样—
“辛苦了啊，维多莉娅警官。祝您圣诞节快乐。”
男人又拉好身后的兜帽，人们会怎样评价自己的过去呢？幼稚？天真，可笑，亦或是伤感与怀念？有些事情他在过去难以理解，可当他以时间为代价去发掘真相时，当他成功将之从岁月的土壤中挖出时，他才意识到一切都太晚了。
就这样吧，不要再回头了，否则，他会舍不得的。眼角的水滴，是几粒落上眉头的融雪么？不，它们是温暖的。男子没有伸出手去擦拭眼泪，他不想在维多莉娅的视线内这么做—他爱过她，恨过她，可到头来却还是爱着她，他不想让她受伤。
其实，他也不愿再伤害自己—过去的伤疤，有事比当下的弹孔更加致命。就在这场重逢将以无声无息的离去作为收尾时，沉默又被继商业街大楼、广告荧幕外的第三次爆炸所终止—
整条暗巷都被蒙上一层浓烟，比空中的雪花更加苍白。可炸弹的冲击力与破坏力却比前两次要小。雷诺斯听到踢打声与维多莉娅的喊叫声，当他试着在这篇浓雾中寻找方向时，两名歹徒捡起各自的面具，将腿部受伤的同伴丢在原地后便开始亡命奔逃—大难临头各自飞，这时候再讲些仁义道德什么的，那不是蠢就是疯！
男人用自己的拳头撂倒其中一人，可当他的手抓向另一人的手臂时，对方竟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并将之直直刺向他的手背。还好，只是处小划伤，没有伤到腕部动脉。
最后一名爆破犯还是消失在了浓雾中，男人将被自己打倒的黑衣人从地上抓起，将之推到匆忙赶来的维多莉娅与两台安保机器人手中。
“还有一个人在逃，走吧！”
维多莉娅才刚刚将黑衣青年给控制住，男人便又对她做出提醒。维多莉娅对他做出回应，二人也在与彼此同行的途中寻回时间深处的过去—过去，不算太久以前的故事，昨天就是今天，今天也早晚会化作昨日。与雷诺斯一同训练的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维多莉娅想要念出对方的名字，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个手持匕首的家伙以为自己很聪明，就像大部分初入黑道的罪犯一样：他以为自己凭借着那把刀躲过了雷诺斯的拳头，却不料自己因骄傲而失去了逃出生天的机会—他忘记了被厚雪覆盖的地面，以及白雪上的脚印。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那名歹徒以为自己将梁木刺入了敌人的手中，却忽视了迷住他双眼的砂砾。这样一想倒还有些好笑，甚至有些愚蠢。顺着脚印与围墙上的水渍、冰渣，二人很快变发现了爆破者地藏身之处：一所小型临时公寓。
窗外吹拂着阴冷的冬风，几片雪花成了这趟风速航班的旅客。它们顺风而行，落到公寓内的木制地板上。爆破的策划者，在听闻两名同伴被捕的消息后，便立即对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人扣动扳机—不，他没有打死对方，只是一枪打穿了几层木地板而已，这样的恐吓惩戒就足够了。
“有一个…搅局者，我们的…行踪是…被他发现的…”
三人组中的最后一人，在恐惧与颤抖之中对他的首领说出这句话。首领与三名黑衣人一样，身穿黑色风衣，可他身上还披着一条深黑色围巾。脸上的骷髅面具上多出几抹红漆与疤痕，这些迹象无一不是他享有更高地位的体现。
“搅局者？你是说，除去那个女警员，还有三个电子玩偶以外的人么？”
“是…可能是那个叫克里斯•阿夫顿的家伙…他经常和维多莉娅协作办案…”
“可现在是圣诞假期，你这个蠢货！”
“报纸上总是怀疑他们私下里生活联系密切，应该就是他了！”
突如其来的笑声与脚步声，让藏身于这处暗影匿所的二人止住各自的声带。在二人同时向向窗外望去后，窗帘上映射出金发男人的身影。
脸覆红漆的骷髅假面掏出手枪，洁白的丝质窗帘很快便被射成筛网。在这之后，金发男人与维多莉娅自二人身后破窗而入—窗帘上不过是个倒影，看来，这位“白幽灵”的手下们，他们的初中物理成绩一定比逃跑技巧还要糟糕。
在金发男子的帮助下找到两根麻绳后，维多莉娅先是将两个面具人的双臂捆在一起，之后又找来干净的纱布与医用酒精，去为金发男子清理伤口。男子对她摇了摇头：只要包扎就好，酒精消毒什么的，还是去正规医院里做吧。
“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那两位烟火爱好者，看来监狱又得腾出片地方来了。”
维多莉娅大声对两名暴徒呵斥，罪犯们也在她的愤怒之下蹲在墙角。维多莉娅让男人坐到自己身边，伤口感染可不是件小事。
两名爆破犯可以稍后再审，但伤口处理的问题决不能耽搁。男人只好装作无奈地摊开双手，将受伤的手臂轻轻放上维多莉娅的双腿，维多莉娅用棉棒沾取些许酒精—这样就好，帮他包扎好伤口，他们也就两不相欠了。
在夜晚九点三十分，也就是圣诞前夜的现在，四人之中并无一人知晓这所小型公寓下方的秘密：在公寓楼不远处的深蓝色轿车上，两名同样头戴骷髅面具的恶徒正用望远镜监视着街道。距离约定的接头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他们推测，公寓里的人很可能已经载在警察手里了。
“把现场清理干净，我们会记住他们所做的一切…”
柔软舒适的副驾驶位上，佩戴骷髅面具的恶徒对紧握方向盘的同伴发出指令。同伴拿出起爆遥控器，拉开天线后缓缓摇下身边的车窗。
将方向对准那处公寓后，枯瘦的中指按下掌上的引爆按钮—又是几阵火光与轰鸣，清理完毕。
“现在，我们走吧…”
车钥匙，点火，挂档，踩下油门，调整速度与方向。身后的硝烟、尘土与火海都与他们无关，“白幽灵”所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只要回去拿到那笔赏金就好。
至于公寓中那帮警察与“同伴”们的生死，根本就无人会去追查，这不会有人在乎。
负责开车的“骷髅面具”则开始吹嘘起自己的爆破技巧：就算那帮条子没有死透，也不可能追上他们了。他在炸药捆里加了几罐安眠喷剂，他们的命就是再大，也无法在安眠药扩散前离开公寓废墟！
在703电台播放的流行说唱化作的伴奏之中，两名爆破犯驱车碾过地上的碎冰、水渍与积雪，他们驶过一处处路口，永远消失在了不断褪色的圣诞夜光之中。
“在自己的基地里装炸弹？真有创意，我还以为，只有日本特摄片里的，古怪科学家和密教组织，咳—咳—！才会这么做—咳—咳—！”
金发男人将维多莉娅从自己身上缓缓放下，转过身后，望着茫茫火海的他明白—想再去拯救那两个倒霉的爆破犯是不可能了，如果世上真的有神，那希望神能宽恕他们在凡间的罪恶吧。
男人取下脸上的湿润纱布，为维多莉娅的肩膀与额头止血后将她再次背起。医院，离附近最近的医院在哪儿？
他现在只希望以下两件心中所想的事，能全部变为现实：第一，希望医院不会在圣诞节里组织全员休假，第二，希望维多莉娅还没忘记给自己投工伤保险之类的—多少也该有点儿报销费用，对吧？
将手指伸到维多莉娅的鼻前，感受到两股湿暖的鼻息后，男人暂且松了口气，之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奔向前方。他叫来一辆出租车，请求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急救中心。
摇曳，沉重，刺痛，意识模糊—无数令人窒息的痛苦折磨着维多莉娅。头部与肩部的伤都没有涉及动脉，身边那道熟悉的金色身影将自己扶起，咳出几口血丝后，金发男人感受到左手手掌传来的凉意—不，不是凉意，是湿冷！维多莉娅的背上还有一道伤口。现在，那道伤口中流出的血液，早已将维多莉娅身下的靠垫浸湿染红—
“哦，不！”
他希望司机能够加快速度，可司机说，这已经是最高的罚款限速了。他对司机说，罚款和账单都算到他头上就好，无论如何都要将维多莉娅及时送往医院！
神志不清的维多莉娅口中，终于也念出了那位金发男子真正的名字。她张开自己干瘪的双唇，用尽为数不多的力气去向男人呼喊，男人轻声回应对方的呼唤，维多莉娅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雷诺斯…雷诺斯…”
“真的…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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