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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说酒醒复醉，醒后便是大梦一场，梅桢有时候也会这样想，国师塔下的长阶玉石板布满人的血，盘曲蜿蜒，他瞄了一眼只觉得恶心。

十层塔，只有塔顶有细到阳光。

塔中的星象球如往常一样转着，宫变了。

他沉默了半晌，恍惚间才想宋鸯那句：“这天下只能姓宋。”

宋鸯太小了，进入云端后宫时才九岁，踩着许观笙的骨头上位，就像他一样，江娆死在宫变的前夜，那一天，她穿着粉衣罗裙来找他算了一卦，“梅先生，您说这是问都有因果轮回吗？”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哦，“世间皆有因果，缘分到便有了。

”塔下传来的嘶杀声，惊醒了梅桢。

盛世不来在，谁家明月又照京？江清在门前，手中紧捶着那把剑，手柄上的花纹，摁得人生痛，他长长作了一个半年，“梅先生，千古安好。”

梅桢听见响动，转过身子，眼中含笑，像往常一样扶起他的身子，“将军辛苦。”

日暮的光线切割着细长不一的光阴，“仙人抚我发，结发送长生.”梅桢如像是天上孤霜冷傲的月，散着如薄雾的纱光，也可以引起一众信徒的狂热。

明月皎兮，又而贺兮，江清想，梅桢与这东宫中的人不同，像一只停留喘息的鹤，终有一天会走。

悔桢掀开珠帘，望着江醒，轻笑一声：“将军不慌取我头，不妨饮一杯茶再取。”

嘭——，窗外礼花绽开，梅桢提着一壶水，放在小泥炉上，胎色的长袍有些折旧，秀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一小巧精致茶杯，“阿清不去和他们玩，来我这玩，是讨酒还是讨茶？”

江清趴在小桌上望着人洗茶杯，“阿姊不带我玩，说我太小了。”

他嘟了嘟，一幅小孩心性的样子；戳着桌上的洋玩意儿，“这是什么？”

梅桢放下茶杯，把这东西拿起来，端详一阵子后，放下，“宋鸯的，说是俄邦进贡送来的玩具，叫什么来着，哦，不倒翁。”

江清听见这一句，手一抖颤，啪——“她……她不会发疯杀人吧。”梅桢摸了江清的脑袋，“不会，裴渊在。”

江清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地：“装渊也是疯狗。”

梅桢无奈地笑了笑，揉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起来，喝茶了！”

少年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字眼，骤然站起来，朝满脸震惊的梅先生做了一个拜首，“先生千古，阿清便走了。”

珠帘被少年撞得乱晃，脚步声慌乱，半晌，楼间恢复了安静。

梅桢端着茶失笑：“是我泡的茶不好喝吗？小兔子似的蹦得快，冒冒失失的。”

江清眼底有些模糊，拔出剑寒光一瞬，斩碎了桌上的茶盏，少年人抖着声音道：“梅桢，你通敌判国，连纵各世家对宫氏一族斩尽杀绝，愧为人医伦。”江清别开了脸，眼泪从脸庞滑过，“梅桢，我来取你的命。”

梅桢像往日一样，把碎片拾起，扫干净，“阿清，啊……下次不要这样冒失了。”

梅桢一边弯腰扫地，一边叮嘱人，“长大了，就不要淘气了。”

江清被人握住了手，梅桢的手抹干自己脸上的泪，“阿清，别哭了，“长剑没入人的胸膛，梅桢握住剑柄往身中送，忍着痛，哄着人：“阿清不哭好不好。”

身上的手垂了下来江清外了疯，跪地包住人，“梅桢，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当——当，当——，远山寺的钟被人敲响，朦晃荡的音，成了国丧的钟。

“仙人抚我发，结发送长生。”少郎的清贺声在塔前响起，光线浮沉，对奕的白棋滚散一边，黑棋散落一地。

“阿清啊——天下姓宋，不姓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