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老太太院中,她恭顺的附身行了礼。
叶老太太并未叫她起来,只问道“冰裳,你可知错了?”
叶冰裳自顾自的起身,挺直了背脊“知错?不知冰裳做了什么让祖母误会了,还请祖母指教一二。”
叶老太太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态度,心下有些生气,也明晃晃的表现了出来。
“你明明与六殿下有了私情,为何又哄骗夕雾,让我去向皇后娘娘求亲事?”
“方才我与二妹妹已经说清楚了,现在也不妨再说一次。我叶冰裳,与六殿下萧凛仅有过两面之缘,实乃萍水相逢,毫不相干之人。祖母若是不信,冰裳不介意去宫里找六殿下对峙。”
“谁要陪你进宫丢人啊?”叶夕雾走上前,抱着叶老太太的手撒娇“祖母,你别信她的鬼话,谁知道她是不是对六殿下吹了什么耳边风,串通好了呢?”
“而且,我们的好大姐可不止勾搭了六殿下一人,那个贫民窟的武术先生也是她相好。”
叶老太太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夕雾,事关女儿家名节,不可乱开玩笑。”
“祖母,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经常出双入对,在大街上丢人现眼。春桃,你上次看见了对不对?”
春桃突然被点名,吓了个激灵,她看向叶夕雾黝黑深邃的眼睛,飞快的点了点头。
“对,奴婢看见了。”
“冰裳,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
叶冰裳看着老太太冷漠的面容,冷静依旧“祖母明鉴,冰裳确实与顾公子多有来往,可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又算哪门子的苟且?冰裳带领一手创办的慈济院中人去施粥行善,又如何是丢人现眼?”
叶老太太看了看叶夕雾,无奈道。“男女授受不亲,哪怕是你聘来的先生,也不能总是见面。你这样,不是教人觉得我们将军府的千金轻浮无状吗?”
叶冰裳只拿冷眼瞧着她,反问道“祖母是觉得冰裳败坏了叶府女眷的贞洁吗?若您真的这么在乎,为何纵容二妹妹不分青红皂白,不顾我的闺誉就掀翻我的院子?您是想说二妹妹年幼无知,让我原谅她吗?您明明知道二妹妹因六殿下迁怒于我,为何不出手约束,反而对我所受苦难的冷漠无视,严加指责?”
“你休想在这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叶夕雾想也不想,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
她没料到的是,叶冰裳敢接她的鞭子。
那双素手牢牢撰住鞭尾,殷红的鲜血顺着鞭子滴落到地毯上,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朵。
叶夕雾甩开鞭子,怒骂道“叶冰裳,你在发什么疯?”
她垂下手,任由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发疯?二妹妹,只许你打人,不许我反抗吗?”
叶老太太看着叶冰裳这幅模样,心里堵得慌。
“你这是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吗?”
叶冰裳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这位所谓的盛国长公主,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祖母一心偏向二妹妹,教我如何能信服?”
叶老太太瞪着那双浑浊的双眼,指着叶冰裳气得憋不出半句话来。
“叶冰裳,你是想气坏祖母身子好报复叶家是吗?”
她一个眼神也不想分出去,只冷冷道“二妹妹,你终于承认不把我当叶家人了是吗?”
叶夕雾气极,她红着眼眶看向叶老太太“祖母,你看大姐是不是疯掉了?她怎么敢随意攀咬人呢?”
叶冰裳闭上眼,她疯掉了?早在前世,那个温顺善良的叶冰裳就已经被他们逼疯了。
就在他们三人僵持不下时,叶啸身穿朝服走进了厅内。
叶夕雾像看见靠山一般,跑到叶啸身边诉苦。
“爹,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给我和祖母做主,大姐刚刚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把祖母气的不清。”
叶啸只淡淡看了眼叶冰裳,他先给叶老太太行了礼,后问道“母亲,您前几天是不是进宫去见了皇后娘娘,给夕雾求了婚事。”
叶老太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却也不得不承认“我是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们囡囡这么好,你又能给六皇子增添羽翼,这婚事不是门当户对亲上加亲吗?”
叶啸深吸了口气,难得对叶老太太冷了脸“母亲,此事以后休要再提。夕雾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六皇子。”
叶老太太还没来得及问缘由,叶夕雾已经受不了要暴走了。
“凭什么?我哪里配不上他萧凛了?”她指着叶冰裳,怒问着“是不是因为这个贱人?六殿下就是因为她才不要我的对不对?”
她冲到叶冰裳跟前,想像上次一样给她一巴掌。
这次叶啸在场,自然不会让上次的事发生,反而一反常态的出手给了叶夕雾一巴掌。
叶冰裳被这一番变故吓了一跳,她只是散布了一些对叶夕雾不好的言论,事态是已经严重到何种地步了?
“孽障!我叶啸英明一世,怎么偏偏养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叶老太太把叶夕雾抱在怀里,心疼的捧着她的脸哭诉着“你发的什么疯?!囡囡不是你亲闺女了吗?有事你好好跟她说,做什么要动手?”
“母亲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吗?”
“你的乖孙女,我叶啸的亲闺女,为了纠缠六殿下天天擅闯军营,耽误储君处理军务。”
“陛下本就忌惮咱们家统管六军,清宇自请驻守边关,我挂个清闲职务协助六殿下管理军务,这才让陛下消了一半疑心。”
“如今可好了,这孽障天天去军营闹事,盛京百姓都在都城传开了,说我叶啸嫡女蛮横霸道,干扰军务。今日大殿上,陛下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狼子野心,居心不良!我叶啸一生为盛国征战二十余年,九死一生忠心耿耿才换得如今的声名赫赫,如今因这孽障竟成了奸臣,我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这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流言罢了,陛下未必会信。”
叶啸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心底的怨气“母亲既如此自信,那改日便自个进宫跟陛下解释罢”
“我还有事跟要冰裳商量,便先告退了。”
叶啸行了一礼,便带着叶冰裳往书房走去。
叶老太太知自己理亏,便也只能安抚着叶夕雾。
进了书房,叶啸坐在太师椅上皱眉沉思良久,方问道“冰裳,你老实告诉爹,你与六殿下真的只是有过两面之缘吗?”
叶冰裳只平静道“冰裳与六殿下,确实清清白白。哪怕是当着六殿下的面,冰裳还是这句话。”
叶啸头疼的扶额,半晌,才问道“那六殿下前几日何故在我面前许了个王妃的位置给你?你二人若是没有私情,六殿下何至于此?”
叶冰裳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呢?原来她从来都没有选择权。重来一次,她不过是想弥补亏欠,却阴差阳错,惹得萧凛越陷越深。
叶冰裳附身跪拜道“父亲,冰裳还是那句话,冰裳与六殿下绝无半分儿女私情。”
叶啸疲惫的揉着眉头,无奈着“你是为了那个顾小五拒绝了六殿下吗?”
叶冰裳想着那日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情景,心底一阵无力,她不想拉顾小五下水。
“父亲,顾小五只是我给慈济院雇来的武术先生,这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叶啸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儿,回想着盛王和萧凛分别对他说的话,一个头两个大。
“冰裳,不要为了一介布衣去得罪六殿下。”
叶冰裳抬眼看向叶啸,满目不解“父亲不是不愿攀附皇权吗?您的意思是要答应六殿下,将冰裳许给他?”
叶啸有些心虚,他偏过头,同她分辩着“你与夕雾不一样,六殿下主动求娶,陛下与六殿下舐犊情深,终究会应下这门亲事。”
“若我执意不嫁呢?”
叶啸怒瞪双目,他从未想过叶冰裳会拒绝“荒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
“我养你这么多年,教你读那些圣贤书是让你忤逆父母长辈的吗?”
叶冰裳看着这个所谓的生身父亲,满目凄惶。历经两世她才看清,原来她只是叶家拉拢世族的工具罢了。
“父亲放心,冰裳自会劝六殿下放弃这门亲事的。”
“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好的?你竟如此不知足?”
她望向叶啸的眼里失望与绝望交织“父亲,你看不见我在流血吗?”
叶啸再次看过来,才发现她的双手还在滴血。
叶啸烦躁的挥了挥衣袖,指向屋外“你给我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进来回话。”
叶冰裳摇晃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她如青松般跪在鹅卵石地面上,身姿挺立,一身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