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有人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桑佑:你说屁话。(推出叶冰裳)
在桑佑看来,冰裳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她,说她的坏话,还要欺负她。
她手无寸铁柔如丝萝,没有一丝一毫的倚仗,整个盛都对她而言宛如一个残酷的斗兽场,而她是其中瑟瑟发抖独自舔舐遍体伤痕的小兽。
她明明柔弱得像一阵风,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这阵风只求天地之间有她的一方天地、有可供栖息的容身之所。
可他们连这都不肯施舍给她。
*
这些时日,都城中流言四起,说美名在外的叶家大小姐、宣城王的侧妃实则是个佛口蛇心的阴毒妇人,最会扮柔弱装可怜,假惺惺做些微不足道的善事来博取人心,好一朝飞上枝头摆脱庶女的卑贱身份。
得她恩惠照拂的百姓自是不信。
可芸芸众生、悠悠众口,这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恶意。
他们可以对这件事不在乎,但听闻宣城王侧妃勾引妹夫,与景国质子澹台烬不清不楚这等宫闱秘辛时,一个个就都坐不住了。
都城之中爱慕她的纨绔公子本就甚多,未出阁时虽行为轻浮但也有所收敛,如今伊人出嫁芳心皆碎,得不到便生出些许埋怨,碰上这等腌臜流言自然如同一滴水花炸开在滚烫的油锅里。
花楼茶坊间,眼角眉梢处,道尽了对这位艳名在外的女子的恶意。
下流又可憎。
桑佑这几日跟着庞宜之出城办事,自然是不知道京中发生了这种事,可王宫里的人却不会善罢甘休。
王宫一角的佛堂,冰裳垂首安静跪于冰冷的大殿中,离她不远的身后是跪在蒲团上面色痛苦的嘉卉。
如今已是四月末,可地上的凉意还是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膝盖,绞得她心脏发疼。
王后不许她用蒲团。
冰裳抬头,挡在脸侧的乌发被清风一扬,露出颊上清晰可见的五指红痕。
她愣愣地瞧着高高在上漆得金碧辉煌的佛像,不发一语。
有推门的吱呀声传来,宫人进来说了什么,于是嘉卉便挣扎着起身过来扶她,她强忍住泪意,满目怜惜地看着虚弱的冰裳。
嘉卉“王妃,罚跪的时辰够了,我们回去吧。”
冰裳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软软靠在嘉卉身上,两人一瘸一拐向外走去。
路过御花园时,叶夕雾突然出现挡住了去路,她身后跟着满脸怨愤、恶狠狠瞪着冰裳的春桃。
叶夕雾“大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夕雾神色复杂。
微风轻拂过碧波荡漾的湖面,春光明媚,可冰裳却觉得这光半点照不到她身上。
嘉卉被支开,叶夕雾才冷声道:
叶夕雾“大姐,你为何要如此?”
叶冰裳“二妹妹这是何意?”
叶夕雾怒极反笑,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
叶夕雾“别装傻,明明就是你给春桃下的药,她现在都不能说话了!枉我错看了你,你这个女人真是心肠歹毒!”
冰裳终于肯看她一眼,笑语盈盈地抬眸,眼中却满是冷意。
叶冰裳“二妹妹何必忧心,药对身体无害,只是让她这几日暂时说不了话而已,不打紧的。”
冰裳话音一顿,悠悠开口,
叶冰裳“更何况,我看春桃这几日忙里忙外,生怕她闪了舌头,她这张巧嘴啊,也该好好歇歇才是。”
叶夕雾“你——”
叶夕雾气结,却仍是不依不饶,扯着冰裳的袖子硬要她给春桃道歉。
拉扯之间碰到新添的伤口,冰裳后背的衣服陡然被冷汗浸透。
她烦得要死,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额上细汗直冒,眼前也一阵一阵发昏,在这瞬间冰裳的余光却乍然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眸光一亮,直接一狠心后错几步。
嘶啦一声,薄如蝉翼的衣袖承受不住她后仰的重量,顷刻间被撕裂开来。
在被冰凉的湖水彻底包裹之前,冰裳听到那人焦急的呼喊。
桑佑“冰裳!”
*
桑佑马不停蹄地从城外归来,正打算回王宫向父王回禀。
路过御花园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弱不禁风的妻子被叶夕雾和春桃团团围住,无处可避。
而叶夕雾正拉着她的袖子咄咄逼人说着些什么。
桑佑看得眉头直皱,正打算走过去,却见冰裳直接一个晃神栽入了水中。
他吓得心惊肉跳,连法力都忘了使,直接快跑几步奋不顾身跟着跃进了湖中。
岸边。
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整个人湿透的冰裳被桑佑牢牢抱在怀里,他正搓着冰裳的肩膀为她取暖,看起来比冰裳还要魂不守舍。
桑佑突然回神,反应过来自己是个蚌妖后,才黑着脸把灵力注入她的身体。
他抱起冰裳,恶狠狠瞪了愣愣站在一旁的两人一眼。
待看到叶夕雾手中揪着的那片雪白衣料,更生气了。
桑佑“我竟从未想到,二小姐是这样的人。”
叶夕雾脸色一白,苍白辩解。
叶夕雾“不是,我没有推她!而且你都不问问她做了些什么——”
冰裳揪着桑佑衣袖的手不由一紧,却听到桑佑冷声道:
桑佑“我方才都看到了!”
桑佑“而且我的妻子能做什么?!她手无缚鸡之力,既无宠爱又无权势,她能对你做些什么?!”
桑佑被她这么一问,加上这些时日从别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心中怒火愈燃愈烈,他冷笑一声:
桑佑“我才该好好问问,你对冰裳到底做过什么吧!在叶府时,你就处处刁难她欺辱她,连下结春蚕这种下作的法子你都能干,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他冷眼看着仓皇的叶夕雾。
桑佑“算起来,这应当是你第二次推冰裳落水了吧?二小姐。”
什么妹妹!她根本就不是桑酒,只是个欺负冰裳的坏女人!
桑佑“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桑佑看着脸色发白的叶夕雾,拥着冰裳的手臂紧了紧,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去。
*
叶冰裳“殿下……”
听见冰裳的声音,桑佑立马上前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方才府医来医治上药时他一直在边上守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柔弱的女子暗自忍下了多少痛楚。
他隔着虚空抚上冰裳留着浅浅指印的脸颊,双手颤抖,哑着声音道歉:
桑佑“对不起,我该早些回来的……”
一行清泪落下,冰裳眼眶通红:
叶冰裳“是啊,你该早些来的。”
桑佑胸腔刺得发疼,心中怜惜,忍不住将冰裳拥入怀中柔声安慰。
冰裳也不知为何,听到那些流言时她没哭,被王后掌掴罚跪时没哭,被叶夕雾拦住刁难时也没哭。
可此时此刻,泪意翻涌,轰然决堤。
她不知她哭了多久,才听到头顶传来声音。
桑佑的声音也不见得比此刻的她好多少,沙哑得不像话。
桑佑“别哭了,冰裳。你流这么多泪是想养小珍珠吗?”
他话音一顿,又道,
桑佑“你再哭的话我就拿个小盒子接着,看会不会变成珍珠。 ”
冰裳抹去泪痕,抱着他的腰哭笑不得:
叶冰裳“殿下,这世间哪有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啊,要是有的话,倒是真的值得收藏一番了。”
也许有呢……
桑佑心想。
*
昨夜不知在桑佑怀中哭了多久,直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睡去冰裳亦没有察觉,待她醒来时,桑佑已经不见了。
他的枕上放着一斛珍珠。
那珍珠成色极好,色泽迷人,微微泛着粉色的光晕,被一个花纹精致的小蚌壳盛着。
冰裳正捧起那蚌壳仔细打量着,好奇这珍珠是从哪来的,却见嘉卉哼着歌走了进来,眉目间掩不住的喜色。
冰裳讶异,
叶冰裳“这是怎么了,今日你怎得如此高兴?”
嘉卉喜滋滋道:
嘉卉“小姐你还不知道,昨天二小姐和春桃路遇歹人,被人给打了一顿,到现在还鼻青脸肿呢!”
冰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