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妙元同那秦夫人谈了不过两句,便听得重紫果真又插进话来。
重紫得,又来了个更有钱的,果然是官大压人一头。
要论阴阳怪气,司马妙元觉得她和秦珂果真是一个锅一个盖,配的很,要不怎么能一见面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拌嘴呢。
司马妙元放肆!本宫和秦夫人说话,哪里有你外人插嘴的份?
司马妙元将她素日里娇纵的脾气发挥地淋漓尽致,柳眉一竖,一双杏眼瞪得重紫的气焰也消了大半。
秦珂九公主,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乞丐,从未像您一样,有人教授礼仪教养,行为举止自然是有些不得体,但并无坏心,公主又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一听这,司马妙元简直乐了,合着秦珂你搁这儿跟我玩双标呢?!当年我行为举止稍微一点不得体,便被你评的一无是处,眼下那重紫处处粗鄙不堪,你不去教她识礼也罢了,反倒指摘起我的不是来了。
司马妙元秦王世子真是好大的官威!管人管到本宫头上来了!
谁也没料到司马妙元有一天会突然向秦珂发难。所以大家都快忘了眼前这位九公主也曾是杀伐果断,征战沙场的宁远将军。
司马妙元世子之意是指本宫心胸狭隘吗?还是世子你在暗指本宫受皇室教养却如此表现,实在是德不配位,难堪大任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夫人,连忙伏低身子,慌张道,
秦夫人公主明鉴,珂儿不过是一时昏了头,对官家绝无半分逾矩之意!
秦珂九公主,秦珂自问并无您所说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因您一时大发……
秦珂话还没说完,便被秦夫人拽着袖子拦住了话头,这才注意到司马妙元再不复平日里一团和气的样子。
她看他时还需仰着头,但她却始终睨着眼,不怒自威的样子像极了当今陛下。
这个时候,秦珂才突然意识到,虽然她平日里会表现得像个寻常姑娘一样,但说到底,她骨子里依旧是傲睨万物的九公主。
那厢重紫还欲插言,却被那公主身边的蓝衣暗卫看得后背发凉,这么多年被打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她再敢多言,脖子上一定会多个口。
司马妙元世子,之前本宫没发现,现在才觉得你竟是个没脑子的。今日之事论及因,是这小乞丐目中无人,擅自插话在先,出言冒犯在后,本宫也不过呵斥两句,你便护起短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心上人呢。
秦夫人公主说笑了,珂儿和这不知礼数的乞丐不过是初次见面,又怎么会是心上人?
司马妙元心不心上人,本宫不知道。但本宫明白要保护一个人的最好方式就是别让她犯错。她这样的情况,世子明明十分清楚,不及早纠正就算了,还同她吵吵闹闹,结果等到她犯错了,你又开始怪罪起别人来了。于情于理,世子这做法都实在令本宫匪夷所思。世子如果真要保她,趁早教会她如何正常有礼地和别人谈话,而不是和酸萝卜一样酸不拉几的到处嘲讽身世比她好的人。这世界上比她过的好的人太多,她再这样口无遮拦,有的是人教训她。
司马妙元当然,本宫现在瞧世子你也脑子不大清楚,奉劝世子日后最好谨言慎行,免得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秦珂一时讷讷,不知从何反驳。
妙元这话虽然是冲着秦珂说的,眼神却落在秦夫人身上。
她扶起秦夫人,又恢复成往日眉眼含笑的样子,司马妙元秦夫人,您说是吗?
听得这话,刚被扶起来的秦夫人腿一软差点又倒了下去。
轰隆一声,众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横空出现的藤桥上。
见司马妙元也转过头去,秦夫人不免松了口气,她从不知道九公主竟如此难对付。
众人你推我搡的,一时无人敢往前,只有秦珂同母亲告了别后率先靠近藤桥。
只是他临走之前还不忘朝重紫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大言不惭”,引得秦夫人怒目而视,这孩子莫不是真脑子不好使了,把小乞丐当心上人了吧?
司马妙元并不急,在众人往前之时,她反而朝着青琮那边去了,司马妙元青琮,答应我,保护皇宫的同时照顾好自己。
见他嘴角上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司马妙元一拳捶在他身上,恶狠狠道,司马妙元听见了没?!
青琮听见了听见了,我又不是秦珂那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子,我就是……
司马妙元还记得我开始说的吗?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等到确定青琮等人真的返回了,司马妙元这才悠悠然走到藤桥边。这么一会儿了,除了掉下去好几个人外,别的居然再没进展了。
她也不急,反正有的是人愿意出风头,她又何必挂心。只是,她不找麻烦,麻烦却总爱找上她。
重紫考试还穿这么花里胡哨。
这话一出,旁的人都觉得脑袋开始疼起来,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和这个看不懂眼色的小乞丐一起上山。
众人纷纷离她二人几步远,给司马妙元留出一条路子。
重紫见她步步紧逼,隐约也有些危机感,但仍旧梗着脖子强硬道,重紫我又没说错,南华仙门下,你穿的金光闪闪花枝招展的,就是一种亵渎。
司马妙元呵,你倒是会扯虎皮拉大旗。还会攀上仙门来教训我了。
秦珂九公主!重紫不过看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故意冒犯之意。
自从发现秦珂是个拎不清的,司马妙元连一个眼神儿都懒得给他。
司马妙元没想到堂堂世子的眼界也和你一样。
她偏头看着重紫,笑的一派和煦,嘴里的话却毫不留情,
司马妙元让你往东你往西,叫你读书,你偏要喂猪。
重紫你,你什么意思!
司马妙元莫说九天玄女,就是洛神的壁画你也该见过,哪一个不是腰佩环翠,霓裳羽衣,流光溢彩?谁告诉你的仙门就是破落户的样子?不知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还要装作知道。日后莫要再这样贻笑大方。
重紫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学无术,被这么噎了一句,半晌都缓不过劲,气冲冲地瞪了司马妙元和秦珂一眼。
她也不管秦珂早先一直帮她说话,固执地认为这俩锦衣华服的都是一丘之貉,想看她笑话罢了。
这么一想,重紫便不管不顾地先上了藤桥。
秦珂丑丫头小心!
司马妙元瞧着秦珂担忧的面容,又看着他为了那个重紫毫无章法地一跃而上,忽然觉得谷中寒风也不过如此。
十二年,她跟着他的身影追逐了十二年,却比不过这一个小乞丐短短一个时辰的相处。
她还以为,他多少是在乎自己的,不为别的,就为这十二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他也应该不会丢下自己的。可现在看来,十二年的情谊,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她笑了笑,朝秦珂轻声唤道,司马妙元秦珂,你不等等我吗?
秦珂心里惦记着前方大咧咧的重紫,生怕她现在因为和小殿下赌气而看不清危险,一着不慎跌落下去,只来得及匆匆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抱歉道,秦珂公主,这藤桥危险,我担心她莽莽撞撞的会出岔子,先行一步。您跟在后面,千万小心。
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去了。
很多年以后,秦珂才意识到那时无来由的心慌就是预兆,可当时的他走地太匆忙,来不及看身后人落寞的目光,也来不及想她轻柔语气中的决绝……
望着又一次离她而去的背影,司马妙元像是决定了什么般,拂去衣上灰尘,一步一步极为坚定地踏上了藤桥。
此前眼中种种爱恨情仇皆化为乌有,端的一副无欲无求的神女之态。
凭借着从盗帅那里学来的一招踏雪无痕,司马妙元身后跟着的人只看见一片耀眼的绯色像凤凰花一样飞旋跳跃,稳稳避开了所有藤枝的攻击。
大家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竟也都顺利过来了,偶尔有一两个掉队被枝蔓攻击的,悉数被司马妙元搭救了上来。
有个被搭救的小丫头自那之后一直紧跟着司马妙元,左一句救命之恩,必当结草衔环,右一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逗得司马妙元想笑,她猜再过一会儿,这小丫头都得以身相许了。
司马妙元若是能拜入南华门下,大家兴许都是同门,理应互帮互助,你也无需多谢。之后跟紧我,小心些。
小丫头点头如捣蒜,她想要是自己也能拜入南华门下,那她一定要做公主的师妹,一直跟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