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老宅的书房要翻修，一些书籍需要找地方安置，考虑到用人调度与薪资发放问题，这一活计被丢给了目前无所事事的黑瞎子。

拍卖会有事情要忙，解雨臣开车把这人扔在了老宅后，就扬长而去。

黑墨镜无奈的叉腰，看着远去的汽车叹气，“唉，负心汉。”

似是听见了这声嘀咕，解雨臣的车倒了回来，主驾驶位的车窗摇下，老板两指之间夹着一百块人民币。

黑瞎子嬉皮笑脸的接过。

紧接着，老板不给打工的一点反应机会，一脚油门没了踪影。

“我...咳咳咳咳——”黑瞎子被尘土刺激的直咳嗽，亲了一口钱，揣兜里老老实实的去搬书，“唉，有钱的负心汉。”

一些老书都是解九爷留下来的，早就封在了防尘袋里，黑瞎子要整理的，是解雨臣年轻时候的一些杂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当家的出去干活的时候，一定会买一本笔记本，记录下当时发生的一些事件，这些事情或是匪夷所思或是百年一遇。

不过解雨臣少有表留心迹的时候，他年轻时还是善于把情绪藏起来。

一本本杂记，外皮不一，整齐的列在地板上，好像在看时代的进步一样，从解雨臣20多岁起到现在，他依旧保持这个习惯。

这一个箱子里就少说几十本。

黑瞎子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蹲下开始把书封进防尘袋里。

倒不是没有翻别人日记的习惯，只是黑瞎子大多时候比较注重仪式感。

比如现在，他封了十本之后，拿起第十一本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翻开第一页开始读了起来。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黑暗的环境中忍受极大痛苦才留下来的，第一个字就让黑瞎子挪不开眼睛了。

操。被算计了。

黑瞎子没忍住嗤笑一声，这败家孩子当年是真败家，也不知道谁教的他一页只写几个字的。

他嬉笑着翻开了第二页，第二页更干净了，没有字，只有个照片贴在哪。

还是黑白的，用透明胶布包的严实，黑瞎子指尖摩挲过解雨臣年轻的脸，划在这张照片上八个年轻人后面的石碑上。

照片失真很严重，根本看不清上面刻着什么。

解雨臣没有拍照的习惯，一些解家伙计大都是偷拍的，更别提让他老老实实在这儿拍合照。

只能是把头的要求，也不知道拍着做什么，可能怕条子找不到人吧。

黑瞎子翘起二郎腿，老板不会无缘无故留下这么一张照片，这么一张都是陌生人的照片。

黑瞎子翻开了第三页，上面依旧只有一行话。

人性，向来如此。

从翻开这页开始，黑瞎子的眉头紧锁，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松开。

倒不是因为上面几个字一看就扑朔迷离。

而是这正常的字迹，压根不是解雨臣的。

这本书是从箱子里倒出来的，老宅这个书房里除了九爷二爷小九爷的书籍外，不会多出第四个人的东西。

黑瞎子又往后翻了几页，发现后面都是用血迹画的符号，有些像是在记录日子，也有的是看起来崩溃才胡乱的几道。

小花不喜欢收集别人用过的东西，况且这本笔记第二页还粘着他的合照。

忍着耐性，黑瞎子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一页可了不得，上面用碳灰涂了一副画。

画的人手艺了不得。

这画艺勾勒出个栩栩如生的画面，人鱼坐在棺椁上，背对着黑瞎子，这墨色的痕迹一眨眼就填满了色彩。

不，不是填满了色彩。

黑瞎子缓缓眨了下眼睛，周围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头顶的暗礁滴落水珠，在地上炸开绚丽的花。

耳边传来一阵水流闯过的声音，自己捧在手心里这画，成了真。

太师椅不见了，黑瞎子发觉自己站了起来，已然身处幻境深处。

保持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他开始细细打量着人鱼身下的棺椁。

那是一个石棺，被不知名颜料涂黑，金色的镶边被水闪着光芒，那似乎是纯金材质。

彩鳞的尾巴扇动，上面波光粼粼的，闪的黑瞎子眼睛疼。

幻觉来的悄无声息，画画的染料不是碳灰，是人鱼鳞磨成的细粉。

曾经在某个散活里，听过别人讲的篝火离奇故事。

抚仙湖底游戏一条人鱼，鱼肉使人长生，鱼骨方治百病，鱼鳞磨粉可进极乐。

这个可进极乐的意思，便是幻境缠身。

讲这个故事的人是独行侠，见多识广的独行侠，可惜他死在了事成之后的分赃不均里，要不然黑瞎子真想把故事听到最后。

水滴落在地面，发出啪嗒的声响，把黑瞎子的思绪给引了回来，他稍微定了定神，开始缓步接近背对着他的人鱼。

也许是这幻境火候不到家，也许是这丁点的人鱼鳞粉还达不到杀人的境界。

黑瞎子刚要看清人鱼的侧脸时，幻境消失了，眼前眩晕一阵，又变回了那幅无生气的画。

太师椅咯吱一声，晚霞的斜阳透过木窗，洒在笔记本上，与人鱼黑鳞粉映出彩色。

不杀人，但绝对邪乎，只是被晃了几息，出来幻境，现实中已过了几个小时。

这要是被困在墓里，后果不堪设想。

黑瞎子合上笔记本，啧了一声，这东西是老板的收藏？那应该出现在更安全的地方才对。

虽然说书房这地方不会有人靠近，但迟早会被好事的人翻开这本日记。

啧，让自己来书房搬书，是相信自己不会乱翻？

不会，黑瞎子什么样？解雨臣在清楚不过，他能老老实实的收拾？

咯吱——

太师椅第二次响颤，黑瞎子靠着椅背，这东西得封起来。

这么多年还没失效的人鱼鳞粉，这可不是好东西啊。

黑瞎子正思考，门口忽然吹入一阵风，他一回头，就见解雨臣拉开木门，手里拎着饭盒。

“睡好了？”解雨臣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后，视线回到了黑瞎子身上。

似乎对他的不靠谱并不意外。

“我如果说我被算计了，你信吗？”黑瞎子举了举手里的日记本，“我要为自己辩解。”

“嗯。”解雨臣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又搬了两把椅子，示意黑瞎子坐过来吃饭。

青椒肉丝的香味充斥着鼻腔，解雨臣以往不会把这味大的东西拿进书房，除了要装修的书房。

“刚才被拉进了幻境，还好有你在。”黑瞎子坐了下来，看着面前被端出来的金币珍珠，动作一顿。

“好吧，看来是没出来。”黑瞎子略微无奈的耸肩，味道很香，但他不会把珍宝放入嘴里。

黑瞎子又站了起来，他到一旁，背对着解雨臣，继续把笔记封入防尘袋。

“怎么了？”解雨臣好笑的看着他，“先吃饭，吃完在干活，不扣你工钱。”

“我还在幻境里，等会我要是对你出手...不，如果发现我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把我打晕，我怕...”黑瞎子话音未落，解雨臣已经一个手刀把他打晕了。

“你现在这样就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