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聚有些恍惚,夜拦生憔悴的病容与洁白的花束映照在一起,像一幅画儿似的,这花仿佛为夜拦生量身定制的一般。
好看是好看,但他也察觉出了夜拦生的不对劲,夜拦生神色黯淡,眼睛泛起了水雾,这情景好似在哪见过,难道这花有什么问题吗?祁聚不由自主的怀疑起来。
祁聚不知道的是,白色洋桔梗是夜拦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夜拦生隐约记得妈妈在的时候,每天窗前花瓶里都有一束新鲜的白色洋桔梗,那是夜哲言每天定时定点送给楚沫的,每次夜哲言捧着花一进门,楚沫就扑过去抱住他,然后两个人笑着走进客厅一齐拥住夜拦生,一家人满脸都洋溢着幸福,但自从楚沫去世后,白色洋桔梗的影子在家里鲜少出现,直至那个女人出现后,白色洋桔梗已经在家中完全销声匿迹了。
这也是夜拦生讨厌张珍的理由之一,因为她的存在让夜拦生的母亲在夜哲言心中逐渐在淡去,甚至可能会慢慢消失,这是夜拦生万万不能接受的。
已经好久没有在家里看到这种花了,淡雅的香味和妈妈身上的一样,夜拦生贪恋的伏在花朵上,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花瓣的柔软。
夜拦生脸上的忧伤祁聚全看在眼里,他不是傻子,他看得出这束花对夜拦生来说貌似意义非凡,真不知道他这束花是送对了还是送错了,他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这份宁静直至孙白他们回来才被打破。
“聚哥,我们回来啦!”门“嘭”的一声又打开了。
夜拦生生抬起头,脸上的神情还没来的及褪去,祁聚快速的背过身子,用身体挡住了夜拦生,氛围突然被打破祁聚多少有些恼火,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孙白虽然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从祁聚的眼神中明显看到了怒火,这下心叫不妙,他小心翼翼地往前挪着步子试探道:“那个…聚哥,你们在干嘛呀?”
祁聚气不打一处来,冲孙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来了句:“进门不知道敲门啊?”他撇了一眼身后的夜拦生已经整理好情绪,便迈着步子回座位上去了。
孙白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囔:“你们俩不对付…拿我出什么气呀……”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俩人脸色都很差,想必肯定又是唇枪舌战来着,也许祁聚没占着上风,所以才那么大火气,结果他刚好冲进来便顺理成章成了出气筒。
一定是这样,孙白心想着。
夜拦生被拉回了思绪,情绪也缓和了一些,他不舍的把花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紧接着孙白又凑过来笑嘻嘻地说道:“拦生同学,这花好看吧,这可是聚哥特意给你挑的。”
“你话怎么这么多。”祁聚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忍不住瞪了孙白一眼。
孙白委屈道:聚哥我在夸你啊,难道拦生同学不喜欢吗?”
还没等祁聚开口,夜拦生回道:我很喜欢,谢谢你们。”
祁聚捕捉着夜拦生脸上的神情,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喜欢,虽然不知道桔梗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总归没送错,这也真的多亏了孙白,祁聚这样想着,倒也不计较孙白的口无遮拦。
四个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差不多也该走了。
祁聚率先起身,路过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他背对着夜拦生看不清神情,片刻后才开口道:“早点回学校,马上模拟考了我还等着看你的实力,第一你肯定抢不走,全班前十你总得赶一赶吧。”说完就插着兜径直出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刚才还聊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跳到考试竞争上了,而且这话任谁看来都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夜拦生直至看着祁聚走出视野内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孙白有些尴尬地在旁边打圆场:“那个,拦生同学你别介意哈,聚哥他就是,他就是有口无心……他并不是…”
“行了,你就别在这乱解释了,夜拦生同学我们先走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学校见。”说着拉着孙白往外走。
夜拦生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情,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桔梗花没有说话,以笑容礼貌地回应了他们。
三人从夜家离开后,孙白和张政锋返回学校,而祁聚直接回了家。
祁聚一回家就一头栽在了床上,这一天感觉比上学还累。
他慵懒的把头埋在枕头里,回想起今天夜拦生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不禁喃喃道:“看着平时多厉害似的…”
想着想着就回想起今天临走时对夜拦生说的话,也不知道这样激他管不管用。
他,明天会来学校吗?
这种有些期待的心情,自从夜拦生出现后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祁聚既烦躁这种感觉又享受。
祁聚不可否置的是自己确实对夜拦生感兴趣,这种兴趣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欣赏,或许可能更多的是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增添些色彩,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处于安逸孤独的状态,某一天有一个人突然闯了进来,而这个人身上有着那么多吸引他的点,却偏偏又与他针锋相对,这种矛盾的心理促使他对夜拦生产生了极大期待,期待夜拦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挑战,期待自己按部就班的生活轨迹会有所改变,人总是会对与众不同另眼相待的,而与众不同的人往往要比事冲击力大得多。
也许先前他对夜拦生确有敌意,可此时祁聚心里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尽管两个人还不算朋友,但祁聚说不上怎么回事,就是…好像不那么讨厌他了,反而还有点挺让人想去探寻一番的意味。
这也难怪,祁聚从小到没有什么朋友,和孙白他们也是偶然凑到一起的,孙白这个人就是无论是谁,他都能处成朋友,用张政峰的话来说就是“人畜无害的白痴”,尽管这样的孙白,跟祁聚混成现在的关系,也是孙白多年来死皮赖脸的缠来的,话虽这样说,但人心都是都长得,祁聚这个人是典型的面冷心热,表面看起来多冷漠,内心却十分的柔软,孙白虽然智商不行,但并不是缺心眼,祁聚对他们究竟如何,他心里还是清楚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份友谊是完全单纯靠其中一方维持的。
说起来孙白和祁聚的感情完全是靠时间和经历堆积起来的,而夜拦生是凭空跳出来的,最主要的是夜拦生跟祁聚以往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在祁聚遇到他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在心里扎了根,这让祁聚感到十分新鲜,眼睛注意到了,心自然也不远了。
相反的, 夜拦生对祁聚却好像没有过多期待,他跟祁聚身上有着同样的傲气,初识时又是那么的不愉快,之后俩人短期内便针尖对麦芒的,以夜拦生淡漠的性子,如果现在让他把祁聚当成朋友来看待,恐怕很难。
最主要的是,这些对夜拦生来说来说根本不重要,他唯一对祁聚的希望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因为两个人的矛盾影响他的学业生涯,毕竟交朋友什么的在很小的时候就不需要了。
两个人各有烦恼,相遇也确实是件神奇的事情。
隔日,祁聚又是很早便到了教室,只是这次他没有再摸黑翻墙。
孙白他们到教室的时候,不禁感叹:“聚哥,你这两天够早的啊,而且竟然没在教室睡觉?难道聚哥要发愤图强了?!”
祁聚白了他一眼:“找揍呢,咋呼什么。”
张政峰拉过孙白叹气:“你赶紧回座位。”
孙白“哦”了一声就走回座位了,他贴近张政峰小声道:“同桌,你觉没觉得最近聚哥太反常啊,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张政峰用胳膊拱了拱他的脑袋,示意他坐好:“有没有事以后就知道了,你老瞎操什么心。”
孙白撇撇嘴:“一个个都装深沉,当我真傻啊,呿。”
早自习的时间貌似很漫长,祁聚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钢笔在纸上“哒”“哒”“哒”一下下点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铃声一响,孙白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扭过头:“聚哥你吃了没有?我们一块儿去餐厅啊。”
祁聚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门外说道:“我不饿,你们去吧。”
“那我给你带饭吧,想吃啥?”孙白一副狗腿的模样。
“不用了,你们去吧。”祁聚心不在焉的回道。
孙白忽然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的模样:“聚哥……”
祁聚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孙白一眼骂道:“干什么整这出,我又没死。”
“聚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还是家里怎么了,你要跟我们说啊,别这样……”孙白哭丧着脸还抹了两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祁聚被他烦的没办法,不耐烦道:“带带带,赶紧滚去打饭吧。”。
“好嘞!”说完孙白拽上张政峰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张政峰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可真行。”
“嘿嘿,同桌我睿智吧。”孙白得意洋洋的说道。
“睿智?我看是智障。”张政峰看了他一眼,随后把孙白拦过来低头问道:“如果我不吃饭你会这样为我绞尽脑汁吗?”
孙白抬头眨巴着眼睛说道:"当然了,你是我最爱的同桌嘛。
张政峰温柔地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俩人就笑着奔向了食堂。
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后,就剩下三两个女生在课桌上泡面,整个教室空荡荡的,祁聚百无聊赖干脆又趴在桌子上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祁聚好像感觉身旁站了个人,他开始以为是孙白他们回来了,但没听见孙白那大喇叭,于是便没在意。
“可以把你的校服拿开吗?”
耳边忽然传来了似熟非熟略带低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