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稍稍回知谨宫收拾了一下衣物吃食什么时候的,化了本相,在门上画了阵法,然后推开门。
于是我便看见了半月关附近的一片沙漠,而我出来的地方变成了一处角楼,推开门看看,地板上有些未干的水迹,看来他们刚离开这里不久。
狂风裹着沙子,劈头盖脸打在人身上。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听见前方有这样一道声音“再去!这次不要再抓人了!”
若邪飞出,抓住了的人好像是南风和扶摇!
“我让你别抓人,这个‘人’并不是指狭义上的人……好吧。”他冲下面大声道:“南风扶摇!撑住!千万撑住!”
但那两道黑影也被这龙卷风卷了进去。
那龙卷风犹如一道歪歪斜斜的支天沙柱,而一条白绫连着四道人影在这条沙柱中旋转不休,越转越快,越升越高。
“怎么你们也上来了!”
扶摇貌似一边吃沙一边呸道:“那要问你这条傻白绫了!”
“若邪啊若邪,现在我们四个人全靠你了,这一次,你千万不要再抓错了,去吧!”
南风吼道:“别指望这玩意儿了!想点别的办法吧!”这时,谢怜感觉手上又是一紧,精神一振,道:“等等,再给它一次机会!又抓住了!”
扶摇也吼道:“可别又是套住了个过路的!放过人家!”
的确,看着绑在腰上的白绫,我想我差不多也能算个过路的。
谢怜收起白绫,我便被卷进了龙卷风中,服了,我没等他们注意到我,便迅速对着下面的一片沙子道:“起。”
一株牡丹花茎迅速在沙地中生根发芽,然后另一端系在白绫上,迅速便把我们拉回了地面,
顶着那狂乱的龙卷风,我们急速远离风柱。渐渐的,在漫天黄沙之中,我看清了下方一个半圆的黑色轮廓。这轮廓极大,约莫有一座小庙那么大。
来到地面时,我发现旁边的那是一块巨大的岩石。
在这种程度的风沙之中,这块砂岩仿佛是一座坚实而沉默的堡垒,无疑是个极好的避风之所。
可我方才一路跟过来,明明并没有见到这样的一块岩石,真不知那阵诡异的龙卷风把他们带出了多远。
我们一落地,立刻绕到了岩石的背风面。
谢怜道:“这可真是天官赐福。”
这块岩石背风的一面,有一个洞。这洞足有二门之宽,高度则比一门要略矮些,但是成人一弯腰低头,也足够进去了。
洞口并不规整,歪歪扭扭的,但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能是人工胡乱开凿的。
洞内空间似乎不小,但里面较黑,我只在光照得到的地方先坐了。
南风和扶摇都在我旁边吐沙,口鼻眼耳都进了沙,更不消说衣服褶皱里了,抖抖,沉沉的全是细碎的沙石。
看起来最安然无恙是恐怕是我和花城。啧,两个鬼,风沙威胁力迅速就低了很多。
南风抹了两把脸,破口就是一声骂。谢怜倒掉斗笠里的沙子,道:“哎,真是没想到,你们也会被吹上天。你们为什么不使个千斤坠?”
南风这才收了骂,道:“使了!没用。”
扶摇一边恶狠狠抖着外袍,一边恶狠狠地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极西北的荒漠之地,又不是我家将军的主场。”
南风则道:“北边是裴家二将的地盘,西边是权一真的地盘。方圆数百里,根本找不出一间南阳庙。”
我轻咳了两下,他们才注意到我。
南风问道:“你是谁?”
我言:“平平无奇的一只鬼,人称,伊落传芳。”
明显能感觉到,谢怜听到我的声音,愣了一下,我都要怀疑我的面纱是不是掉了了?
于是下一秒,面纱真掉了。
谢怜的表情便失去了掩饰:“陈惟忆你,你没死?”
我只好言:“堂哥你这话可就不对啦!都说是伊落传芳,我是凶啊!”
南风和扶摇的眉毛迅速飞了上去。
……
花城道:“哥哥。”
谢怜回头道:“怎么了?”
花城指了指,道:“你坐的那块石头上,似乎写了字。”
“什么?”谢怜先是低头,然后起身,这才发现,他坐的地方,乃是一块石板。擦擦灰尘,那石板之上,果然有字,只是刻得比较浅,字迹并不十分明显。石板还有一半被埋在沙里,字迹一路向上延伸,隐没在黑暗中。
南风便打了个响指,霎时,掌心托出了一团火焰。他把手掌移到谢怜指的地方,火焰照亮了石板上刻着的文字。那文字十分古怪,仿佛幼儿随手的乱涂乱画,微微倾斜,南风道:“这写的是什么东西?”
花城道:“自然是半月国的文字了。”
谢怜道:“南风怕是问写的什么意思。我看看。”
扶摇也在一旁托起了一道掌心焰,道:“你会看半月文?”
谢怜道:“实不相瞒,我在半月国收过破烂。”
“……”
谢怜感觉到一阵沉默,抬头,道:“怎么了吗?”
“没怎么。”扶摇哼道:“只是好奇,你还在多少个地方收过破烂。”
谢怜笑了笑,低头继续看。须臾,他忽然说了两个字: “将军。”
南风与扶摇同时道:“什么?”
谢怜抬头,道:“我说,这个石板,最上面写的这几个字,是‘将军’。”顿了顿,又道,“不过,‘将军’后面还有一个字符。但是,最后这个字符的意思,我不是很确定。”
南风似乎松了口气,道:“那你再看看好了。”
谢怜一点头,南风托着那团掌心焰,手稍稍又往前挪了一点。这一挪,谢怜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视线的边缘,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石板上方,幽幽的火焰,照出了黑暗中一张肌肉僵硬的人脸。这张脸,两个眼珠子往下看着,正在盯着他。
南风另一只手也托起了掌心焰,双手火焰猛地蹿起老高,终于把整个岩洞的内部都照亮了。
南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才道:“我们是过路的商队,普通的商人,我姓郑。风沙太大,走不了,就在这儿避风。”
他是这群人中最镇定的一个,看起来应当是为首者。南风又道:“既是普通的过路商人,为何鬼鬼祟祟躲藏在此?”
那郑姓老者刚要说话,他身边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便大声道:“我们本来也不是鬼鬼祟祟的,你们突然冲进来,谁知道你们是好是坏?后来隐隐约约听你们一直说,什么半月国师,什么鬼界,手里还会凭空放火,我们还以为你们是那半月士兵,出来巡逻抓人吃了,哪里还敢出声?”
……
有人惊叫道:“这是什么!!!”
这一叫,在整个岩洞里显得极为尖锐,嗡嗡作响,使人毛骨悚然。我朝尖叫发出的地方望去,道:“怎么了!”
原先在那里坐着的人连滚带爬逃了开来,惊恐万状道:“蛇!”
我托起一道掌心焰,远远照亮了那一处的地面。沙土之上,赫然盘着一条色泽艳丽的长蛇!
众人都慌了:“怎么会有蛇?!”
“这……这蛇怎么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来,根本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爬进来一条!”
那蛇被火光一照,蛇身上扬,似乎极为警惕,随时准备暴起攻击。南风正要一道掌心焰劈过去,却见某位花三怂随手一捉,便把那蛇的七寸捏住了,左手提起来,一边举在眼前观察,一边道:“沙漠里有蛇,岂非是常事?”
那蛇尾巴在他左手手臂上软绵绵地缠了好几缠,此刻距离近了。
谢怜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我也认出了这是蝎尾蛇。“当心它的尾巴!”谢怜言。
话音未落,那蛇的纠缠的尾巴忽然之间松开了三郎的手臂,尾尖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蛇头,往后一弹,猛地一刺!
那尾巴刺势极猛,花城却是右手倏出,随手一捉,便把那尾巴也轻松捉住了。他将这尾巴捏住,像拿着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拿给谢怜看,笑道:“这尾巴生得有意思。”
只见这蛇的尾巴尖尖之末,竟是生着一根肉红色的刺。谢怜松了口气,道:“没扎中就好。果然是蝎尾蛇。”
南风与扶摇也过来看那蛇,道:“蝎尾蛇?”
谢怜道:“不错。是半月国一种特有的毒物,数量还算稀少,我从没见到过,但也听说过它。身似蛇,尾似蝎,毒性却比这两者加起来还猛烈,不管是被它的毒牙咬中了,还是被它的毒尾扎中了,都……”
而血雨探花把那蛇盘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折腾,时而拉长,时而压短,时而当成毛巾拧,就差把它打个蝴蝶结了。
……
你干脆用它跳绳得了。
谢怜无言片刻,温声劝道:“三郎,别玩儿它了,很危险的。”
三郎却笑道:“没事。哥哥不用担心。这蝎尾蛇可是半月国师的图腾,机会难得,当然要看个仔细。”
谢怜一怔,道:“半月国师的图腾?”
三郎道:“正是。据说那半月国师,正是因为能操纵这种蝎尾蛇,半月人才认为她法力无边,拜她为国师。”
谢怜沉思片刻,道:“大家现在赶紧先出去,这蝎尾蛇怕是不止一条……
他一句没说完,就听一声惨叫:“啊!!!”
数人纷纷惊叫道:“蛇!”“好多蛇!”“这里也有!”
黑暗之中,竟是无声无息地爬出了七、八条紫红色的蝎尾蛇。它们来得极为突然,根本不知是从哪个洞里爬出来的,它们也不攻击,就静悄悄地盯着这群人,仿佛在审视这什么。
这蛇爬行和攻击都无声无息,连一般毒蛇吐信子时的“嘶嘶”声都没有,实在是危险至极。南风与扶摇两团掌心焰打了过去,一大团烈火在岩洞内爆开,谢怜道:“出去!”
而刚出那岩石洞,天生扶着的那郑老伯忽然倒下了。谢怜抢上前去,道:“怎么了?”
那郑老伯满脸痛苦之色,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他虎口一处呈紫红之色,肿的老高,肿胀处勉强能看见一个极细的小洞。
谢怜立刻道:“大家快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万一有赶紧用绳子扎住!”
阿昭撕下布条往那老人小臂中央一扎,扎得死紧,阻绝了毒血倒流流上心脏。他动作迅速无比,不愧是明光将军的副将!
南风已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谢怜给那老者服下,天生慌得大叫:“伯伯,你没事吧?!阿昭哥,伯伯不会死吧?!”
阿昭摇了摇头,道:“被蝎尾蛇咬中,两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天生一怔,道:“那……那怎么办啊?”
一位商人也急道:“这位小兄弟不是给他吃了药吗?”
南风道:“我给他吃的也不是解药,临时续命的。最多帮他把两个时辰拖延到十二个时辰。”
众商人都是一片忙乱:“只有十二个时辰?”“这么说,岂不是就只能这样等死了?”“这毒没救了吗?”
我却慢慢走了上去,道:“有救。”
众人纷纷望向我。天生一喜,转头道:“昭哥,有救你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
阿昭却是不说话,无声地摇了一下头。旁边的血雨探花道:“他当然不好说。如果中毒的人有救,别的人却可能没救,怎么说?”